借著車內微弱的燈光,江鶴苓看到聞弈眼眶裡盈著水光,可能是傷口用了藥的原因,也可能是聞弈撐得有點太久了,在塵埃落定的時候,他終於展露出自己的脆弱。
江鶴苓的心像是被一隻手徐徐地攥緊,酸疼感充斥胸腔。
聞弈不過也才二十一歲,是個尚未成熟的青年,他年輕又衝動,甚至偶爾魯莽,做事隨心,鮮少深思熟慮,可在這件事情上,他也在盡他所能的努力,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他想要兩全,可這世上從來都只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可江鶴苓可以告訴他,這不是他的錯。
“艾瑞一開始沒想殺你。”江鶴苓忽然開口。
靠在他身上的聞弈身形一僵,江鶴苓繼續道:“是我讓沈數攔截了你發的信息,也是我讓沈數黑了中山研究院,清除了你的Enigma身份,所以他才會認為你背叛了他。”
“讓你回去受罰,的確不至於丟了命。或許等到父親和艾瑞之間的矛盾有個結果,你能找到機會再光明正大地回到我身邊,但是要等多久呢?又會不會有其他變數呢?一年,兩年?甚至三五年?”
在江鶴苓說到要等多久的時候,聞弈已經抬起頭看向江鶴苓,樹蔭飛快後退,路燈燈光再次投射進來,將他的面容照亮,昏暗的光線裡,江鶴苓臉色平靜,可聞弈看到了他平靜下的洶湧。
他說:“太久了,我不想等。”
太久了,他不想和聞弈分開那麽久。
所以他用卑鄙的手段讓聞弈不得不回到他身邊。
從第一次見面,或者說從江鶴苓出生開始,他就一直是內斂的,不動聲色的,他的算計,他的報復,他的思想,他的情感,從來都是藏在他淡漠的表皮之下。
一句太久了,他不想等,已經是他最直白的表達。
是他對聞弈的不舍,是他對聞弈的思念,是他對聞弈從未宣之於口的愛戀。
江鶴苓望著他,平靜地給出最後的宣判。
“你可以生氣,但不能離開。”
聞弈忽然笑了起來,他伸手拂過江鶴苓的頭髮,最後停在他的後頸。
“你做了壞事,給了我想要的結果,我還跟你生氣,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聞弈微微低頭,與他額頭相抵,繼續道,“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適應。況且我又不是傻子,沈數那小子的跟蹤能力太差了,不發現他,是很難的。”
或許一開始聞弈沒想那麽多,可是後來知道了中山研究院的事情是沈數乾的,又從沈數那裡知道江鶴苓故意沒有離開月牙彎,聞弈不難猜到江鶴苓在做什麽。
可是他還是來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因為江鶴苓,比一切都重要。
他早該明白的,世上從來沒有兩全法,他想要得到什麽東西,就必須舍棄掉另一些東西。
可幸好,聞弈得到的,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一部分,是可以彌補他的所有缺失的部分。
從此,沒有分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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