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出成績?這就是校長的條件,”周朔不笑了,眼皮一耷拉,“我怎麽考啊?大伯,我一年沒上學了,拿筆寫個字都搞不清東南西北。校長台面上跟你講交情,暗地裡卻拒我與千裡之外——什麽樣的成績能入他的眼,大伯,這條件比登天還難。”
周老大直接問他:“周朔,你做不到?”
就四個字而已,周老大精準抓住了周朔的弱點——他反骨,他聽不得別人說自己不行,就算真做不到,那也要自己說出來。
任何人都不能替他做決定!
周朔緊抿著唇,他眼神冷漠,且靜默不言。
周老大捏著周朔的命脈,往死裡掐,“你要是不行,我明天就跟校長說,周朔,你確實跟你爸走一條路了。”
“大伯!”
周朔猛地起身,差點把桌子掀了。
顧清渠堪堪扶穩桌子,下意識攥緊周朔的手腕,指甲往他的皮肉傷輕輕刮了刮,把人拉住了。
周朔一聽周老二的名字就上頭,氣得理智沒了,誰也拉不住,周朔知道周國盛怕自己這副樣子的,所以他很少發作。
但十有八次忍不了。
這會兒周朔渾身發燙,只有左手的手腕涼,帶著微微的刺痛感,順著血流撞入心臟,是一股沁人心脾的風,與以往千篇一律的勸慰完全不同。周朔莫名其妙被安撫了下來,腦子空出了適當的空間,他能正常思考了——
大伯激我呢。
周朔努力克制自己,他從善如流地坐下了,顧清渠這才松手。
“大伯,具體說說吧,校長說的考試,怎麽個考法?”
周老大笑了笑,甚是欣慰,“高一至高二全科知識點,只要你自己覺得準備好了,我跟校長說一聲,他給你單獨準備一場考試——放心吧,不會刁難你,成績不用太高,過得去就行,他看在我的面子自上,走個過場,誰也不會落人話柄。到時候成績達標了,你就能繼續上學,從高三開始上,能和你的新同學們一起參加高考。”
所以參加資格考之前,周朔要自習,他必須掌握高中兩年的全部知識,這過場對周朔來說不簡單,不可能自己瞎混,需要專業高中老師的輔導。
顧清渠開始考慮了,他考慮怎麽樣才能幫助周朔把這條路走順。
張校長是個老狐狸,顧清渠對這人有印象,他情商高,為人處世八面玲瓏,不正面拒絕周安言的要求,因為這倆是老同學。他提的要求不算讓周朔知難而退,但確實在對他進行敲打。
周朔在周國盛殷切期盼的目光下靜默無聲。
在場所有人,除了顧清渠,都看著周朔,周朔卻坦然自若地剝起了石榴。他難得有耐心,一顆一顆地剝,剝了一整碗,自己不吃,端著放到顧清渠面前。
顧清渠:“……”
周朔對他笑了笑,不知想通了什麽,側頭再次跟周安言對峙時,完全不怵了。
“好。”周朔答應了。
第15章 忒不正經
石榴很甜,比院子裡那棵石榴樹結出的果實甜,顧清渠愛吃,吃相很斯文,捏著一顆一顆往送。
周朔看著牙疼,但又忍不住不看——他心裡癢得狠,認為顧清渠不正經,好好吃個水果,非得吃出花樣,弄得滿嘴汁水,鮮嫩欲滴。
就跟那天晚上的西瓜汁似的,周朔輕輕摩挲指尖。
飯桌上安靜,吃飯的吃飯、走神的走神、盤算的盤算,各有各的小九九。
周朔自那句‘好’之後便偃旗息鼓,周安言不多問,免得多問出事端,點到即止就行——自己這位大侄子,雖不說一言九鼎,但也不會翻臉不認帳。
周安言接下來還得請他的老同學吃飯,人情已經欠下了,這事情必須百分之百確定。
周朔被動屏蔽了外界的動靜,連那隻煩人的傻鳥一同消失。他看久了顧清渠,前一晚的春夢似乎又有卷土重來的趨勢,周朔在膽顫心驚下覺得口乾舌燥。
就在這時,顧清渠突然抬起頭,他知道周朔的眼睛在哪兒,於是漫不經心地瞧了他一眼。蜻蜓點水般的眼神來不及碰撞出奇妙的火花,顧清渠已經淡然地移到別處——
他像個沒事人,仿佛只有周朔中招了。
顧清渠在跟周安言說話,說了什麽周朔聽不清,他耳朵裡好像被人放了個意大利炮——聾的!
直到平穩情緒,眼看著顧清渠的嘴沒那紅了,周朔才恢復成一個正常人,他暫時無法考慮自己為什麽會邊這樣,只能當前一晚的病燒壞腦子。
顧清渠和周安言的聊天內容很無趣,周朔一邊聽著,一邊給自己喂了口飯。
周安言例行公事,解決完周朔,又開始關心顧清渠,“清渠,工作的事情怎麽樣了?”
“挺好的,下星期正式上班。”
周安言問:“什麽單位?”
“城市建設辦公室。”
“不錯,也是體內製了,”周安言笑了笑,“好好工作,能在本地安家立業,有前途。”
顧清渠大學學的是建築設計,非常時髦且專業,學的人不多,他從沒想過找對口的職業,這回完全是瞎貓碰到死耗子,政府引進人才,創建部門,正好有一個職能崗位地空缺,顧清渠填上了位置。
成家立業啊——
似乎連老天爺也想讓他留在這兒,可家在哪兒呢?
顧清渠矜持地笑了笑,“是,謝謝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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