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懂了沈靳之的話,程沐則身體裡剛降下去的羞恥感再度炸開。
他的余光在車裡亂轉,最終鎖定在一鍵解鎖的按鈕上。
按鈕與指尖接觸的一刹那,所有車鎖同時完成解鎖。
程沐則伸手抓住門把手,邊退邊往車外走。
“學長,藥塗完了,我這就走了,再見!”
沈靳之唇角微挑,一路目送程沐則離開。
想起昨晚程沐則做噩夢時的狀態,沈靳之嘴角的笑意漸失。
他整理著裝,重歸原有的一絲不苟。又關掉車內的光源,在黑暗裡久久沉默。
片刻後,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串號碼。
“爸,你在辦公室嗎?有時間聊幾句嗎?”
程沐則一路小跑,繞了半圈才找到住院部的方向。
走進大樓,程沐則才發現自己手裡還捏著一支棉簽。
看著面前暈開的顏色,周圍的空氣仿佛停止流動,將他重新塞進了那個狹窄到只能聽見兩人呼吸的車廂裡。
他手上一燙,忙扔掉了那支殘留著沈靳之體溫的棉簽。
程沐則加快腳步,趕上了電梯。
剛走進病房門口,程沐則突然收到了沈靳之發來的一條微信。
內容只有簡單的“我等你”三個字。
……
躲過一劫秒變在劫難逃。
程沐則沒開門,走到樓梯拐角後,發消息叫秦逸出來。
秦逸困惑地來到樓梯拐角,看見了坐在台階上的程沐則。
他問道:“怎麽不進去?”
程沐則沒抬眼:“我看裡面關燈了,受傷的同學睡了吧?”
“嗯。”秦逸道,“睡了,我舍友們吃完飯也回了,現在就剩我和那個脾氣不太好的學弟在陪床,說起來,你認識他?”
程沐則點點頭:“好多年前了,我去孤兒院做義工認識的,許多年沒見過了。”
秦逸發問:“你不進病房,是在避著他?”
“不是。”程沐則搖頭,“是沈靳之,他現在在樓下等我,要和我一起回家。我在想我要是先回去,到了再告訴他我沒看見消息,能行嗎?”
“等等,”秦逸迷糊了,“什麽意思?你不是說你和沈靳之表白了,那他是答應了還是拒絕了?”
程沐則頭疼地按住太陽穴:“答應了。”
秦逸歪歪頭:“那你躲著他幹什麽?”
程沐則雙手後撐在台階上,垂頭道:“就是答應了才躲著,我醉得稀裡糊塗的,都是胡言亂語,哪能當真?”
秦逸努努嘴,坐在了程沐則身旁。
“沈老師也不差啊,想和他搞對象的人都得從西門排到‘記憶味道’門口去。我看你們這段時間相處的也挺融洽,你就沒想過將錯就錯,和他試試?”
程沐則抬起手機,磕了一下秦逸的頭:“胡說八道。”
“為什麽不行?是男是女不就都那麽回事,人好不就可以了?”
程沐則視線下墜,落在灰突突的瓷磚上。
他黯然道:“如果我身邊有其他人了,我還怎麽找我丟了的那個人?”
秦逸反問:“那萬一沈老師不介意呢?”
“我到現在也不能確定我和那個人曾經是哪種關系,萬一是……的話,你讓我和我身邊的人如何自處?”
“那你就這麽一直找,一直拖?萬一你永遠都找不到呢?”
程沐則倏而安靜下來。
意識到自己失言,秦逸忙改口道:“對不起,我——”
程沐則卻答道:“那就找到我找不動了為止。”
他的回答堅定,像是早已在心底重複過無數遍。
晚風倒灌,自下而上地從樓梯間湧上一股冷氣。
程沐則吸起一口涼氣,緩衝著他胸腔的苦澀。
良久,他默默吐出了那口濁氣:“況且,我連和他做朋友都不配,還要談戀愛害人家嗎?”
秦逸無從辯駁。
他舔了舔嘴唇:“一會兒我待在這照顧病人,你勸那小學弟跟你回家,你們正好敘敘舊,有別人在,沈老師總不會逼你。反正,你自己想好就行。”
程沐則應聲點頭。
兩人一同回到病房。
程沐則示意時尋跟他出去。
他和時尋說了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對方終於同意了和他回家的提議。
帶著時尋,程沐則也有了找沈靳之的底氣。
秦逸是對的,有其他人在,沈靳之確實沒有任何出格的言語或舉動。
程沐則帶著時尋坐在後排,兩人卻遲遲沒開口。交談。
看時尋一直盯著手機,程沐則搭話道:“小尋,你在等誰的電話嗎?”
“沒。”時尋搖搖頭,指尖輕動著把手機塞進了褲袋。
這樣近距離地看著,時尋的五官還有多年前的影子,但也的確是個大孩子了。
程沐則溫聲問道:“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挺好的。”時尋笑道,“我現在不是已經能保護我想保護的人了嗎?”
程沐則淡笑著揉了揉他的發絲。
時尋皺眉,擺弄著自己的髮型:“則哥哥,我長大了,能別——”
驀地,沈靳之原本穩定的車速驟而變化。
時尋撐住前排的座位,沒說完的話留在了嘴邊。
等車速再提起的時候,似乎比之前快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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