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則向後掃了一圈,輕聲道:“他們……都是我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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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其樂融融的家宴,十幾份從內到外的歡喜。
窗外放起煙花,幾人順著聲音向窗外望去,卻意外發現外面正在下雪。
“外面下雪了。”
“你是北方人嗎?下點雪有什麽好稀奇的。”
“下了好大。”
“我聽說津松很少下雪,這雪要是下幾個小時,估計都能打雪仗了。”
“我看雪仗夠嗆,放炮肯定行,吃完沒,一起下去啊,不放炮仗算什麽過年。”
見沈靳之伸手,程沐則眼疾手快地抽出紙擦嘴,杜絕了他在一群人面前秀恩愛的可能性。
程沐則略有心虛地別過眼,對沈靳之道:“他們想放煙花,要不你先帶他們下去,順便去門衛處備個案?”
沈靳之自然地接過程沐則用過的紙巾,順手丟在了腳下的垃圾桶裡。
“好。”
大家陸續跟著沈靳之下去。
程沐則進房間取了樣東西,出來時卻發現時尋也沒走。他倚靠在牆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屏幕。
他悄然靠近過去:“小尋?”
時尋散亂的思緒頃刻間回籠,他按熄手機屏幕,從牆邊站直。
“我聽說你半個月前入侵了學校的教務系統,卻隻從裡面複製出了一張照片?”
時尋的情緒肉眼可見的慌亂起來,他立刻否認:“哪兒聽得這麽離譜的事?我要是攻擊了教務處內網,肯定也是改成績,偷照片也沒意義啊。”
程沐則還想問下去,時尋卻拽著他打開了門:“快走吧,一會兒該跟不上了。”
一下樓,時尋就逃跑似地離開了。
雪比想象中大,片羽般飄揚而下,鋪散在小區的廣場上。
雪花不避不閃地落在他們在家裡就能看到的那棵梧桐樹上,松散地結起大片晶瑩。
程沐則佇立雪中,不免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
茫茫的雪霧後,幾人向這邊靠近過來。
“成了,就在這一片吧,過後也好清理。”
“等會兒啊,我先放個大的。”
“呐,仙女棒分給‘小仙女’!”
“滾滾滾。”
絢麗的煙火在天空中鋪散,染亮了漫天的雪花。
沈靳之緩步靠近程沐則,停步在他對面。
他雙手托起手裡的相機:“阿夏,想不想拍個照?我們所有人一起。”
程沐則的心跳一滯。
他知道,沈靳之是在鼓勵他再嘗試一次。
他咽了咽嘴裡並不存在的口水,喉結乾澀地滾了一圈,又回到了原處:“雪……太大了。”
“阿夏。”沈靳之道,“重要的不是照片本身,而是它刻錄的時光,或許明年我們還能重聚,但此刻卻再也沒有了。”
程沐則前移視線,看向沈靳之身後玩笑打鬧的少年人,默默地點了點頭。
沈靳之轉過身,呼喚其他人一起拍照。
天公作美式地減小了部分雪量,露出少許夜的沉色。
程沐則長吸了一口氣,雪花順著氣腔進入,帶來透骨的寒冷。
他抓著相機,指節又開始不聽使喚的僵硬起來。
他盡力平穩著呼吸,心跳卻依舊反常地突跳著。
簡單的測光後,程沐則緩慢抬起鏡頭,一寸寸地靠近取景器。
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臉上的笑容分毫不減。
程沐則咬緊牙關,寒冷侵蝕著他手上的溫度,迫使他掌心顫抖。
“阿夏,我在的。”
沈靳之的聲音隨著風聲傳來,溫暖地消解著他難言的滯澀感。
程沐則抓得更緊了些,指尖緩慢按到快門處。
“哢嚓——”
快門聲傳出的那一刹,程沐則周身一僵。
他愣怔地直起身。
看著顯示屏上自動檢視留下幾秒的那張照片,程沐則苦笑出聲。
他怔怔地望向他走來的沈靳之,訥滯道:“我可以了,我以後都可以了。”
有那麽一瞬,他是極想哭的。
尤其是當他看清了沈靳之臉上溫柔的笑意後。
身後有人拿出了不知何時帶下來的三腳架,悄然架上另一台相機。
沈靳之向他招招手:“阿夏,過來了。”
程沐則伸出自己空余的那隻手,在他的邀請下站入了人群之中。
定時拍照的快門哢嚓響動,定格下飛雪與煙花下的一群人。
沈靳之接過程沐則手裡的相機,悄悄帶他走到一旁,抹掉他眼角細小的淚花。
“好了。”沈靳之掃掉他發間細碎的雪花,“都過去了。”
沈靳之掐著他的臉向外輕扯著:“今晚這麽多人叫你哥哥,都沒人喊我,我酸死了,都不哄哄我的嗎?”
程沐則抬起濕潤的眼眸:“你早就打算叫他們來了?”
“嗯。”沈靳之調回聲線,“從你說‘我只有你了’那時就打算好了。”
“為什麽?”
沈靳之放下手,逐字逐句地認真道:“我想你簇擁在無數愛意裡,明白這世上不只有我愛你。”
藏在眼眶的淚珠不受控制地脫離眼眶的束縛,從臉頰滑落,一頭扎進地面的雪白裡。
程沐則忽略臉上的涼意,揚起嘴角道:“我也有個秘密,你想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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