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蕭怎麽看那塊怎麽煩,咬咬牙罵了聲“操”,他一手攥著丁宣的臉,把毛巾角纏在另一隻手的手指頭上,想給他摳掉。
手勁有點兒大了,丁宣往後抻抻脖子,想躲又沒躲。
“留臉上了。”連蕭沒好氣兒地把毛巾摔回臉盆裡,“以後你臉上就頂著這塊漆吧,以後你就是個醜小孩。”
丁宣摳摳臉轉了半圈,學著老媽每天教他的,去夠櫃子上的雪花膏盒子。
連蕭給他擰開,他撅了一指頭在掌心裡搓搓,有模有樣地往臉上搽。
可能在有些時候,當個能夠自找樂子的“傻子”,還真的要比什麽都明白要快樂得多。
連蕭看著丁宣沒事兒人一樣又開始在家裡轉悠,心裡亂七八糟地想。
“你真不難受嗎?”他忍不住問丁宣。
丁宣給自己抹完雪花膏,目光從連蕭臉上掃過去,不緊不慢地溜達過來,朝他臉上擦了擦手。
經歷了這麽一出,連蕭一點兒出去玩的心思都沒了。
二光連蹦帶彈地跑到家裡找他時,連蕭正杵著腮幫子看丁宣畫畫,電視隨便找了個台播著,全是學什麽美容美發汽修廚師的廣告。
“收拾完了?”二光一進來就往路子旁邊蹲,“還去溜冰不?”
冬天下午冷得快,屋裡過了兩三點就開始冒寒氣,給他凍得快不行了。
“去個蛋。”連蕭杵著臉的手掌直接耙進頭髮裡,挺心煩地扒拉兩下,“你玩去吧。”
“真不去啊?”二光一看連蕭就知道他還沒完全過勁,所幸吸吸鼻子在爐子旁邊坐下了。
“那三個呢?”連蕭踢給他個小板凳。
“蹽了。”二光提起來還能樂,“你帶著丁宣一上樓,那傻胖子爬起來就跑了,還有他那倆傻小弟。”
“又找他奶去了?”連蕭想起他那窩囊樣兒就煩。
“沒。”二光想想,特篤定地搖搖頭,“他都給你弟拾掇成什麽樣了,生怕你上他家告狀呢還,你給他揍得滿臉花他都不敢吭一聲,信不信?”
這確實是龐曉龍能乾出的事兒,他就是那麽個欺軟怕硬還非要撩賤的性格。
連蕭搔搔腦袋,偏頭又瞅向丁宣臉上的那一小塊白漆,心裡卻一點兒沒感到舒暢。
龐曉龍能頂著個豬頭拔腿就躥,他不行。
就算他行,對他而言只是打了個架,對丁宣來說卻是另一種性質的事兒,即便他還不懂。
而跟丁宣有關的任何事兒,在老媽那都不能藏著,也不可能藏得住。
二光坐在爐子旁邊絮絮叨叨的——他那張嘴長得可太夠本了,從來沒有閑置過,就算沒有人回應他也能自己說完一下午。
連蕭被他叨叨得走了個神,回想起老媽下午上班出門前,說他今天一點兒沒哥哥樣,以及最後那句看著辦吧……
手腕冷不丁一錯,掌心從鼻梁上的小口子擦過去,連蕭絞著眉毛使勁歎了口氣。
老媽今天下班晚,等到傍晚,別人家都在樓裡準備做飯了,溜冰的大部隊轟轟隆隆地從樓底又轟過去,不知道是孫虎還是誰扯了一嗓子“連蕭你媳婦兒生氣了”!
連蕭懶得伸頭,丁宣大概是聽見連蕭的名字,從桌前直起身子眨了眨眼。
“等我一塊兒!”二光抻頭喊回去,連蹦帶跳地也跟著回家了。
老媽跟老爸今天是前後腳到的家,樓道裡遇見了,有說有笑地一塊兒上樓。
到家看見連蕭老實地帶著丁宣在家畫畫,老媽的目光剛要有點兒欣慰,就衝著連蕭的鼻梁眯縫一下眼。
“鼻子磕哪兒了?”老媽看著他問了句,邊托起丁宣的臉看看,“你倆還在家乾仗了?”
連蕭還沒說話,老媽就皺眉搓搓丁宣臉上那一小塊油漆:“這沾什麽了寶貝兒?你倆幹嘛了?”
“蹭著哪了吧。”老爸去倒水洗手,隨口接了句。
“跟龐曉龍打了一架。”連蕭從桌前起來,“丁宣讓他給畫了。”
丁宣抬頭抓了抓臉。
“幹什麽了?”老媽一開始沒聽明白,反應過來後,她看著兩個小孩愣愣,然後使勁蹙了下眉。
“什麽畫了?”老爸也沒聽明白,扭頭掃了眼丁宣。
連蕭沒再說話,膝蓋往旁邊頂了頂凳子,他特自覺地去牆邊一撐,準備挨揍。
手剛抬起來還沒挨上牆,老媽就皺著眉一把推上他腦門。
“上一邊去。”她皺著眉把連蕭從身前推開,蹲在丁宣跟前兒細細地看。
第36章
連蕭不怕挨揍,更不怕老媽說他。
老媽蹲那兒檢查丁宣,他也沒瞞著,一五一十地把下午的情況跟家裡大人交代一遍。
說到他撇下丁宣自己走了的時候,連蕭心裡有點兒虛,不怎麽自在地清清嗓子。
老媽果然立馬就回頭瞪著他,眉心當時就攢起來一簇明火。
不過比起中午那句不冷不熱的“你看著辦吧”帶來的心煩意亂,老媽這種指向明確的態度,其實讓他心裡更踏實。
畢竟丁宣這次受欺負,在他眼裡是個挺嚴肅的事兒,不能跟自己平時打架似的稀裡糊塗糊弄,得有家裡大人來拿主心骨。
“你鼻子也是龐曉龍揍的?”老媽又刮刮丁宣臉上那塊漆,看了連蕭好一會兒才問他。
“不是。”連蕭絕對不可能承認龐曉龍能給他臉上揍個口子出來,就算是誤傷他都不能接受,“我自己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