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十一歲的他們不懂愛,十七歲的他們也不了解什麽是愛,那麽隔兩年再相見的第一眼,心裡便有了愛的定義。
在這個顯人臃腫的季節,何川依舊貫徹“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原則,單穿了件灰色的圓領毛衣,外套了一件同色系的風衣。
簡單的穿搭襯得他身材修長。
站著的人喉結滾動,試探地喊了聲:“江琛…”
當初的少年愈發成熟,唯獨看江琛的眼神從來沒有變過,那是同床共枕過、日夜相伴過、真心深愛過的眼神。
江琛眨了下眼,覺得何川好像又瘦了些,或者又長高了,頭髮是不是也變短了?那眼睛怎麽還是那麽好看?穿這麽少,不冷嗎?
“你是…”
江琛想問何川是怎麽知道他出事的,但被何川打斷:“江琛,我求你了,你殺了我吧…”
幹嘛啊這是?
江琛也難過,在心裡哭喊道:何川,要不你殺了我吧…
他沒有說出這句話,只是扯起個微笑,故作輕快地說:“你來啦?”
外面肯定很冷,江琛看到他暴露在外的脖頸白皙中帶點紅,又皺眉說:“怎麽又穿這麽少啊……”
他太久沒喝水,聲音沙啞得很,乾脆又閉上嘴。
何川深吸口氣,胸口明顯起伏了一下,“電話打到我這兒來了,說我愛人出車禍了。”
“我爸媽知道了嗎?”江琛問。
“不知道為什麽…電話先打到我這兒來了,交通事故認定書還沒下來,但好像車主是酒駕。”
何川碰都不敢去碰一下江琛,一臉心疼:“輕微腦震蕩,三根肋骨骨折,手腕扭傷縫了兩針,身處多處軟組織挫傷。”
他說著說著哽咽了一下,“江琛,接到電話的時候,我真的怕了。”
“沒事…就骨折嘛…還沒死呢…”
“江琛!光一個肋骨骨折極有可能伴有血胸、氣胸,導致呼吸困難和休克!”何川冷靜下來,重新壓著低聲音,“還好沒傷及內髒…不用打鋼釘。”
“你知道電話為什麽會先打給你嗎?”江琛再次想坐起來,但一使力渾身就痛,只能繼續躺著看向何川。
“因為我給你的備注是……愛人”
愛人,A字母開頭。
當然會排在通訊錄裡的第一位。
何川沒說話。
“何川,我痛。”江琛感覺眼眶有些發熱,又不想當著何川面哭出來,忙閉上眼。
“我去叫醫生。”何川轉身要出去。
“叫醫生也沒用。”江琛才見到人,不想他離開,繼續問:“我們有多久沒見了?”
何川說:“726天。”
“記這麽清楚啊…”江琛苦笑道:“出車禍也不是壞事,這不能見到你了嗎?”
“江琛!你他媽能不能別說得那麽輕巧啊?!”何川意識到有些失態,再次壓著嗓子說:“你好好休息。”
江琛睜眼看向他,“你要相親,是嗎?”
何川不說話了。
江琛心更痛了,沒表露出來,只是再次平靜地閉上眼,“好。”
“我不會去相親的,我為了我媽,我沒見你。”何川坐在一旁,看著床上面無血色的人,“我為了你,我不會結婚。我相親,對你,對我,對那個女人都不公平。我說過,我永遠隻屬於你。”
江琛知道何川被愛情和親情分別拉扯,他不忍心去逼何川,所以兩年內沒有去打擾他。
可剛剛何川的寥寥幾句讓他心有不甘,“我們算不算走進死胡同了?”
“可能吧…但在感情這方面我就這麽死心眼。”
“真巧,我也死心眼。”
兩人沒有明說,但做了個默契的約定。
過去幾百天固執地堅守內心,始終如一地愛著對方。哪怕再有無數個兩年,這份感情也不會變更。
腦震蕩的後遺症讓江琛犯惡心,吃什麽吐什麽,到了晚上更是煎熬。
“何川,好痛,痛,我好,痛…有沒有止痛藥,我好…痛,真的,好痛……痛痛痛…”江琛感覺身體裡千萬隻蟲子用尖牙一點點磨蝕他的頭骨、肋骨、腿骨,“藥…藥……”
他疼得全身發麻,冷汗直冒,意識渙散,根本無法思考,最後連話都說不出,滿腦子只有“痛”這個字。
止痛藥已經吃過了,可是沒用。
何川只能坐在旁邊抓著他的右手,“忍忍吧……”情急之下把手遞到江琛嘴邊,“咬我手。”
江琛別過腦袋,努力克制叫喊的衝動,咬得腮幫子都痛。
何川第二次遞上手臂說:“別咬你自己了。”
“滾啊!!”江琛哭著低吼道。
何川不停地去擦江琛臉上的淚和額頭上的汗,一遍又一遍地說:“過會兒就不疼了,忍忍就不疼了,乖。”
“何…川…嗚嗚嗚…”江琛怕何川擔心,隻敢小聲嗚咽,不能大膽表達他有多痛。
頭回體驗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覺,打了固定板的骨頭痛得他想一頭撞死,恨不得想暈死過去,可頭骨的疼痛讓他更加清醒。
至此江琛一整晚神經處於臨近崩潰的狀態,在第二次醒來都有劫後余生的感覺。
他看到趴在床邊睡著的何川,抬起右手想去摸那柔軟的頭髮,又怕吵醒他,隻好把手放下了。
“大帥哥,現在怎麽樣了?”進來的是江琛三個室友,手裡分別捧著花和提著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