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少說兩句!”
倪長根指著從倪奇希手裡拿錢,自然不能把關系弄得太僵,只是對倪奇希說道:“小奇啊,畢竟血濃於水,既然你爸不在了,你長大了,就應該好好照顧家裡,小花兒這邊是在你們家戶口上的,好歹你們也在一個戶口本上,你也不能不管不是”
倪奇希聽著對方的話,腦子嗡嗡作響,情緒瀕臨崩潰
之後,他也不知道倪長根和那個女人又說了什麽,或者又罵了什麽,只知道後來兩人走了,似乎是回家吃飯了。
倪奇希站在原地僵了很久很久,才最終一屁股坐在了正屋門口的門檻上。
他松開被自己咬的發酸的牙關,雙手一攤就死死的捂在了臉上,整個人呈現一種極限的疲態。
他就這樣坐在這個破敗的院落裡,整整幾個小時,一動不動。
直到身邊突然傳來一聲十分清晰的咕嚕聲,他才像是如夢初醒,猛地轉頭,就看到站在身後的小丫頭正一臉驚恐的捂著肚子看著他。
或許是因為對方是此刻他壓力的來源,又或許是這個小孩兒太髒了。
倪奇希真的一點好感都沒有,甚至看著對方就覺得煩躁。
可是他知道,這一切跟這個不韻世事的孩子,一點關系都沒有!一點都沒有
咕嚕。
又是一聲響,清晰明了。
聲音是從小孩子肚子裡傳出來的,倪奇希看過去,對方消瘦的可怕,就連本應該有嬰兒肥的臉頰,都是瘦的。
倪奇希沉默了一下,將厭煩的情緒收了收,默默從地上撿起背包,從裡邊翻出在火車上買的火腿腸掏了出來,然後遞給了身後的小女孩。
女孩視線在倪奇希臉上和手上來回徘徊了好幾次,最終黑漆漆的手接了過去。
倪奇希在對方接過之後,便木著一張臉轉回了頭。
說實話,他不想,特別不想看到這張臉,那種無數厭恨卷雜著一絲讓他覺得可憐的煩躁情緒讓他焦慮極了。
但是這個僻靜的小破地方,太安靜了,安靜到身後小丫頭咬火腿腸衣的聲音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用稚嫩的牙使勁兒揪咬的聲音實在太煩,倪奇希最終沒忍住扭頭瞪過去。
小丫頭被倪奇希突然扭頭嚇了一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烏溜溜的眼睛裡滿是驚恐。
倪奇希忍了又忍,最終一伸手將火腿腸拿過來,就著小丫頭咬出來的缺口給撕開了,然後又重新遞回去。
小丫頭這次連接都不敢接了,整個傻掉一般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倪奇希煩躁的情緒再次翻湧,一股火竄上來,直接將火腿直接摔在地上,“愛吃不吃, ― !”
他轉過身猛地站起來,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青磚上,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就現在,此時此刻,拎著包離開。
他一拳一拳狠狠砸在牆上,直到砸出血印子,手指疼的發木,他才將額頭抵在牆上,任由眼淚大顆大顆落下。
壓抑的哭聲,顫抖的肩膀,從背後看去,倪奇希的身影,真的,真的不堪一擊。
他恨,他怨,他卻不知道該對誰,因為那個最該負責的人,已經死了,就躺在正屋裡邊,一動不動。
忽而,倪奇希的衣角又被人輕輕拉了一把。
倪奇希沒有動,但是拉衣服的人很執著,又晃了晃。
倪奇希這才狠狠蹭了一下臉,低頭,就看到剛剛被他凶的小女孩,正拿著剛剛被他丟在地上的火腿,手指上和火腿上濕淋淋的,顯然對方剛剛跑去用水衝乾淨了上邊的土。
“哥、哥吃…”
小女孩聲音很稚嫩,發音卻異常標準,此時正舉著火腿腸遞給倪奇希。
倪奇希看著站在身邊的小丫頭,用極低的聲音討好一般跟他說著話,心跟著猛地抽了一下。
心裡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就成了麻木痛苦過後的茫然。
“哥哥不哭吃、不痛”
小丫頭執著的舉著火腿腸,瞪著烏溜溜的眼珠,即便剛剛被倪奇希凶了,卻沒有哭沒有紅眼。
小孩子的單純,讓倪奇希心情更加複雜和茫然。
“我不是你哥,我不吃。”
倪奇希冷漠的偏過頭,心裡跟自己說,這是一個他最恨的人,跟一個他連面都沒有見過的女人生的孩子,跟他沒有半點關系。
小女孩聞言,原本舉著的手慢慢放下來,眼中的光彩一點點暗下來,站在一邊不再說話。
倪奇希在門檻上重新坐下來,他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因為他對接下來的事情,完全沒有任何的想法,該如何處理,該怎麽解決
此時已經下午兩點多了,但是對於這個偏遠的小村子來說,下午兩點跟午夜兩點沒什麽差,外邊基本沒什麽人,冷冷清清。
而在這個時候,大門外的腳步聲就變得異常清晰。
倪奇希以為又是倪長根和那個女人來了,所以臉上不自覺的就閃過一絲不耐煩。
然而等他抬頭去看的時候,進門的卻是個陌生的女人,那女人身材微胖,圓圓的臉看起來十分和藹。
她看到坐在門檻上的倪奇希時,愣了愣,半晌才有些不確定的開口問道:“你、你是小奇?”
倪奇希對這個女人完全沒印象,所以皺眉站起來看著對方,沒有答話。
“我是村東頭村委會的,你張大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