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裡的幾個人高興地又蹦又跳,摟在一塊兒,把他也摁了進去。
段執很想維持一下風度,但是雙拳難敵六手,還是被拉了進去,揉得頭髮都亂了。
這一幕被旁邊的攝影師拍了下來,事後還把照片傳給了他們。
段執猶豫許久,終究是沒忍住,把這張照片發給了季書言,說他拿了第一。
季書言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好在午休,吃著午飯就看見了段執的微信。
他知道段執優秀,卻也沒想過段執一出手就能摘得獎杯,他對程序設計不了解,但是偷偷去網上查過這個競賽,含金量頗高,來參賽的都是各個名校的學生。
他的視線落在站在最邊上的段執身上,段執頭髮都亂了,笑眯眯地和幾個朋友一起看著鏡頭,難得卸下了平日的成熟冷靜,有一股年輕人的開朗。
他忍不住笑了笑,也說不清心裡是什麽感覺,有那麽一點驕傲,卻又不像他望著季圓上台領獎時候的心情。
他給段執發了一句“恭喜”,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很厲害”。
他發出去的時候嘴角還是微翹的,可是沒幾秒,他的嘴角又落了下來。
他盯著段執的頭像出神,今天已經是十一號,比賽結束了,明天段執就要回來了。
出發前,段執說過要他給一個答案,明天就到了兌現的時候。
季書言皺了下眉,不可遏製地感受到了焦躁,連胃都隱隱有些抽痛。
他這幾天一直是這樣,胃裡沉甸甸的,胸口也像壓著什麽,說痛苦也談不上,但就是心神不寧。
他這才明白何為磨人。
那天早晨,他本來都想好了要怎樣與段執坦誠,勸他想開,也勸自己想開,可是過了這一周,他心中的想法反而越發不堅定。
他最近搬去了獨立辦公室,沒有了科室的同事吵吵鬧鬧,他偶爾得了休息,一個人坐在桌前看著窗外的梧桐樹葉,秋天了,那泛黃樹葉便輕輕搖擺,季書言望著,覺得他的心也像被卷在風裡。
握在手上的手機明明沒有震動,甚至連一條垃圾短信也沒有,他卻無端覺得燙手。
但不管季書言如何逃避,十二號的下午,他還是接到了段執的電話,比起他的焦灼不安,段執倒是灑脫,直接問他能不能去高鐵站接他。
季書言沉默了會兒,“你不跟同學一起走嗎?”
段執就坐在等候大廳的座位上,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他背包上系著的那枚姻緣符。
“可我想第一眼見你,”他低聲道,不自覺地帶了點撒嬌,“再說了,別人都有人接,就我沒有,我多沒面子。”
這純屬胡說八道,季書言想,段執但凡發一條朋友圈,搶著接他的人能打起來。
可他也沒去戳破段執這一眼就穿的謊。
“那你把時間發給我,下班了我就去。”他說道。
段執滿意了,又跟季書言說了幾句,直到季書言說自己要出診才掛了電話。
他把自己的時間表發給了季書言,又低頭看了看手心的那枚姻緣符。
俗氣的粉紅色,做工粗糙,是當初和季書言一起在吳山寺的時候,他在文創店買的。
他當然知道這種東西並不靈驗,也不信神佛。
但那日在吳山寺,他轉頭望見身後的季書言,確實在心中想,但願神明發一發慈悲,聽取他的心聲,讓他的心上人,眼裡有他。
如今,終於到了答案揭曉的時候。
他的祈求也許成真,也許落空,都在季書言一念之間。
段執的高鐵到站是七點半,季書言下班以後直接過來,提前十分鍾等在了出站口。
周圍的人熙熙攘攘,都是來接人的,季書言百無聊賴地站在柱子旁,突然想起段執曾經跟他說過,第一次見他,就是在相城高鐵站的出站口,他給了段執一盒糖和一把傘。
可他無論怎麽回想,都想不起這段經歷。
他心裡不知道為什麽,居然還有點遺憾。
七點半到了,出站口陸陸續續有人走了出來,季書言抬起頭,沒費什麽力氣就在人群裡捕捉到了段執。
段執實在是太高了,手上拉著行李箱,穿了一件寶藍色的外套,這明豔的藍襯得他皮膚冷白,嘴唇卻紅,眉眼也帶著淡淡的清冷。
他走在人群中實在太搶眼,明明是在不甚明亮的地下通道裡,一路走來,卻如天光乍破,把周圍都著照亮了。
季書言沒有立刻喊他,反而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段執身邊的幾個年輕人就是他的隊友,跟他挨個道別後就都先走了。
段執環視一圈,沒有看見他其實站在柱子後,本來冷淡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不安了起來。
他一邊不死心地往人群裡又看了一遍,一邊摁著手機給季書言發消息。
季書言放在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低頭看了眼,段執問他,“季叔叔,你是不是還在工作?”
他也不知道是什麽心態,沒有回,反而繼續站在柱子後看了段執一會兒。
段執一開始還算鎮定,遲遲收不到他的信息,眼看著出口處的人越來越少,他臉上的不安越來越重。
但他也不走,就這樣站在出口處,耐心地等著,盯著手機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再發條信息,明明剛才還一臉高冷,不沾煙火氣,現在卻像個被遺棄在原地的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