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真的如他所說的,男人間偶爾互幫互助,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根本不值得一提。這個時候鬱鐸如果再去找他正兒八經地談這件事,反而顯得有些不上道。
會議室裡,江弛予正在向林勝南和李大能簡述四毛的情況。鬱鐸坐在最上首的轉椅上來回轉悠了兩圈,心不在焉地打開百度,在搜索框裡輸入:對同性有生理反應正常嗎、同性戀的表現具體是哪些、直男間會不會接吻,之類的同性情感問題。
一番搜索下來,百度得出的結論令鬱鐸驚心,人人都說有事百度,癌症起步,這話果然是真的。
“啪” 得一聲,鬱鐸將手機拍在會議桌上,吸引了在場其他三個人的注意力。
今天他們聚在這裡,主要是要開會商討一下四毛的處置問題。林勝南見鬱鐸一臉煩躁的模樣,以為他有意見要發表,回過身來問他:“鬱鐸,你有什麽想法?”
江弛予的目光也從電腦上移開,朝他看了過來。
鬱鐸重新拿起手機,刪掉了搜索記錄,輕咳了一聲,道:“情況就像江弛予說的那樣,你們怎麽看?”
沒有人回答鬱鐸的問題,林勝南和李大能都沉默了下來,江弛予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電腦屏幕上,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下幾行字。
四毛這件事可大可小,在業內也算見怪不怪,甚至形成了一條約定俗成的規矩。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四毛的胃口屬實有些過分,早已超出了 “潛規則” 的范圍,實打實侵害到了公司和合作方的利益。
盡管如此,經過一番商議,大家還是決定再給四毛一次機會。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他以後安分守己,把吃進去的都吐出來,這事兒就算暫時翻篇了。
不過采購部門的工作,他是不可能再幹了。
從會議室出來之後,林勝南打道回自己店裡,江弛予負責去找四毛,通知他最後的處理決定。李大能則是要回工地。
鬱鐸正好也要去工地處理一些事情,於是留下李大能,讓他和自己一起走。
前往停車場的路上,鬱鐸給東方花園的趙總打了個電話,提醒他還款日期將近,這次務必準時到款。
但是這個電話,到最後都沒有接通。
“你最近怎麽了?” 李大能瞄了眼鬱鐸的臉色,繼續邁大步往前走:“看上去有心事,不大高興?”
“有麽?” 鬱鐸輕描淡寫道,最近各種事情積壓在一起,剪也剪不斷,理也理不清楚,就算他有傾訴欲,也不知從何說起。
“可別跟我裝蒜。” 李大能對自己的猜測很有把握:“我如果早結婚幾年,兒子都有你這麽大了,你們這些小年輕的心思我還不清楚,為情所困了吧?”
鬱鐸啞然失笑:“大能哥,咱們多少能少吹點牛嗎?我在想四毛的事。”
“四毛是個好孩子,只是一時間走岔了路,他的本質不壞,改了就好。” 談話間,李大能的車出現在眼前:“他那個小女朋友你見過吧,你想,和那樣家境的小姑娘談戀愛,出去約會不能太寒磣,也不能老讓人姑娘花錢,既然談了,就要配得上人家。”
四毛的女朋友是個留學歸國的富二代,不知怎麽就瞧上了四毛這個工地青年。兩人的背景、文化、消費水平都差異巨大。四毛為了負擔談戀愛的開銷,也為了維持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就動起了歪腦筋。
“他們本質上不是一路人,這種差距不是靠豪車名表就能彌補的。” 在四毛談戀愛的這件事情上,鬱鐸還是第一次發表他的看法:“將來他們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強扭在一起,除了兩敗俱傷,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這就是你不懂了。” 李大能沒想到鬱鐸年紀輕輕,感情觀居然這麽消極,苦口婆心道:“愛情不是生意,怎麽能用外在條件來衡量,只要兩個人互相看得順眼,辦法總比困難多。”
鬱鐸笑了一聲,不以為然:“沒想到你這大老粗還挺理想主義。”
“那當然。” 李大能得意洋洋地說道:“當年我和我老婆,也是一對神仙眷侶。”
李大能說這話,鬱鐸是相信的,他的妻子去世這麽多年,他都沒有想過要續弦,一心就想著要把兒子養大,以後下去對她能有個交待。
提起亡妻,難免會惹李大能傷心,於是鬱鐸跳過了這個話題:“四毛這事,我也有責任,這些年我確實沒怎麽關注到他。”
“你已經做得夠多的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誰都沒義務對誰負責,不要有那麽大的壓力。” 李大能倒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他掏出車鑰匙開了鎖,車頭大燈配合地閃了閃:“大不了等手上的工程做完,我們就把攤子一收,撂擔子不幹了。”
在外人看來,做建築工程是一個極其賺錢的買賣,但高利潤通常伴隨著高風險,成敗往往在一念之間。輝煌過後賠得傾家蕩產的老板不在少數,能全身而退,有時就是一種成功。
想起過去簡單的生活,李大能似乎還有點懷念:“到時候你再跟著我出去攬活兒,少了這些糟心事,日子過得也很舒坦。”
“瞧你這話說得,像要金盆洗手激流勇退了似的。” 鬱鐸一聽沒放在心上,當李大能又在胡說八道,他們公司這發展水平,充其量不過是行業裡的一個小角色,離提前退休還早得很。
“錢賺夠了?你還有兒子要養呢,不打算給他買房娶媳婦兒啦?” 鬱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