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弛予也不清楚自己在和誰較勁,他把手機扔到一旁,懶得搭理他。
但話雖這麽說,鬱鐸的信息發出沒一會兒,江弛予還是披著雨衣來了。
“來啦。” 鬱鐸顯然沒想到江弛予會過來,看上去一些驚喜,他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座位,道:“先坐。”
乍看鬱鐸這個工地混子規規矩矩地坐在辦公桌前,江弛予還有些不大習慣。他的目光在鬱鐸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就脫下身上的雨衣掛在門上,又瀝了瀝工靴上的水,來到鬱鐸身邊坐下。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又被鬱鐸賣了。
辦公室裡的那張 “老板椅” 如今暫時屬於鬱鐸,電腦屏幕亮著幽幽的白光,桌面上散落著各種各樣的表格。
鬱鐸將一堆報表推到江弛予面前,問:“水電的材料表會看嗎?”
“不會。” 江弛予搖了搖頭,不知是真的不會還是故意和鬱鐸對著乾。
“沒事,不會可以學。” 鬱鐸像是沒有聽懂江弛予的話似的,自顧自說道:“先把這幾份表看一下。”
江弛予瞄了一眼表格,看出了鬱鐸有事要他幫忙,於是故意說道:“太難了,我學不會。”
“有問題可以問我。” 今天的鬱鐸格外有耐心,為了表達對江弛予的信任,他直接遞了一台計算器過去,用筆在空白處點了點,開始布置任務:“然後幫我把這兩行的數字算出來”
不大的桌面上各種資料圖紙堆積如山,江弛予一下子就明白了,敢情鬱鐸是把他拉來當秘書了。
鬱鐸要江弛予幫的這個忙並不難,他簡單講解了一遍這些資料要怎麽看,兩人就埋頭開始自己的工作。
一個工程項目做下來究竟賺不賺得到錢,關鍵在於能否控制好成本。陳力的管理向來混亂,留下了一筆除了他本人沒人看得懂的爛帳。
鬱鐸今晚就要把這些帳目理清楚,再根據剩下的工程量和倉庫裡的庫存,將已有的材料計劃單重新過一遍,該修改的修改,該重新制定的重新制定。
不僅如此,他還需要核算用料,做下一階段的計劃,看看哪一些自己派人出去買,哪些交給甲方的成控部門去采購。
鬱鐸原打算讓四毛他們過來幫忙,但是這幾個人屁股長釘,根本坐不住,讓他們舞文弄墨,比讓他們連夜上工還難。
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鬱鐸給江弛予發了信息。沒想到這小子信息不回,人倒是直接過來了。
江弛予很聰明,一點就通,這種數據整理的工作對他而言沒什麽難度,很快就上手了。
兩人分佔辦公桌的一頭,各自忙著手中的工作,窗外的雨聲,電腦的主機聲,計算機的按鍵聲,交織成了一個靜謐的夜。
窗外的大雨沒有停歇的意思,鬱鐸放下筆,起身倒了杯熱水。陳力手裡的帳目可以說是一團亂麻,給鬱鐸的後續工作增添了不少麻煩。
江弛予分神瞥了他一眼,發現他之前受傷的右腿似乎還是有些不能著力,於是停下筆,問道:“你的腿傷還沒好透?”
“早好了。” 鬱鐸用一次性紙杯裝了杯水,一瘸一拐地回到江弛予面前,道:“坐了太久,腿有點麻。”
“胡說八道。” 江弛予自然是不會相信他的鬼話,他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問:“今晚沒趕進度呢?”
“弟弟,麻煩看看外面的天氣。” 鬱鐸翻了個大白眼,有些無奈地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在你眼裡就這麽要錢不要命嗎?”
江弛予笑道:“你愛錢還是愛命,自己心裡有數。”
短暫的休息過後,鬱鐸又從檔案櫃裡搬出了一大疊文件夾擺在江弛予面前。江弛予口中挪揄鬱鐸逮到個人就往死裡使喚,但還是順從地把工作攬了下來。
後半夜的時候,窗外雨勢漸弱,工地池塘裡傳來了陣陣蛙聲,雨後的空氣裡帶著泥土特有氣息。
江弛予把鬱鐸交待給他的工作做完,抬頭就看見鬱鐸仰頭靠在椅背上,臉上蓋著一本圖紙,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江弛予放下筆,起身來到鬱鐸身邊,輕聲喊了一句:“鬱哥?”
鬱鐸沒有應答。
他最近的工作十分辛苦,工地上人手不足,很多工作無人分擔。白天鬱鐸要在工地上做活,晚上回來之後還要處理許多瑣事,已經許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
江弛予將鬱鐸臉上的文件夾拿下來放到一邊,把他翹在桌子上的腿搬了下來,又從櫃子裡翻出了一件不知是誰留下的勞保外套蓋在他的身上。
在這期間,鬱鐸短暫地醒了一會兒。
“江弛予?” 鬱鐸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眼面前的人,問:“幾點了?”
江弛予見這人還沒清醒就要起身,又把他按回到座椅,將外套拉高到他的下巴,聲音也不自覺地溫柔了起來:“先安心睡會兒。”
做完這些事之後,江弛予把鬱鐸剩下的一堆文件都搬到自己桌面上,重新在位置上坐了下來。
* * *
鬱鐸這一覺睡到了大天亮,第二天他是被四毛的大嗓門吵醒的。鬱鐸睜開眼睛的時候,和四毛來了個四目相對。
鬱鐸的記憶還停留在昨晚回答江弛予什麽是 “柔性防水套管” 這件事上,他睜著朦朧的睡眼,環視了一圈,問:“江弛予呢?”
四毛笑道:“早上工去了,他交代我先不要吵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