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笑了笑,對江弛予道:“過去是我做錯了,對不起。”
江弛予出國前的最後一次見面,鬱鐸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把一個人的真心扔在地上踐踏。雖然事出有因,也不是出自本意,但他知道,他始終是讓一個愛他的人傷心了。
“你——” 江弛予剛說了一個字,就頓住了,再開口時,嗓子啞得不像話:“你不需要對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什麽。”
他和鬱鐸之間早就是一團亂麻,說也說不明白,理也理不清楚。鑽出死胡同之後再往回看,除了愛情,鬱鐸給了他所有自己能給的東西。
但感情的事,最是不能勉強,不能評判對錯,也沒法用尺子衡量。誰付出多一點,誰欠誰少一點,在不同的立場下,也不會有標準答案。
“好,那我說點別的,只是不知道現在說這些會不會太晚了。” 鬱鐸停了停,似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才再次開口說道:“其實我… 一直很喜歡你。”
把一直深埋在最底層的心意剖出來之後,後面就變得順暢起來,鬱鐸定了定神,繼續說道:“不是當親人,也不是當弟弟,從過去開始,我就很喜歡你。”
只可惜,鬱鐸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從他九曲十八彎的心腸裡扒拉出來的這幾句話,像是一顆小小的石子,投入了深不見底的水井中,沒有激起任何波瀾。
但鬱鐸不敢停下來,生怕錯過這個機會,或是聽到江弛予的拒絕,他就再也鼓不起勇氣:“如果你還願意重新相信我,身邊又恰好缺個人的話,能不能考慮再給我一次機會?”
大概是充分認識到自己是個有 “渣男” 前科的人,說出來的話沒什麽說服力,鬱鐸將手舉到腦袋旁,一本正經地做了個發誓的動作,說:“我保證,以後不讓你傷心,盡量少惹你生氣,不然我做生意虧死,開車…”
他的話還沒說完,面前突然揚起一陣小風,緊接著一隻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鬱鐸站的這個位置刁鑽了一些,江弛予衣擺拂到了過道上的一盆乾花,花枝上的小乾果霹靂啪撒地掉了一地。
“別口無遮攔,你已經夠倒霉的了。” 江弛予已經來到他的面前:“你這個人一天一個花樣,老是說話不算數,還是少發這種毒誓的好。”
江弛予的掌心壓緊鬱鐸的唇,不讓他再說出什麽有天沒日的話,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麽鎮定沉著,甚至還帶著他一貫的綿裡藏針。
只是鬱鐸發現,捂在他嘴上的這隻手在微不可查地輕顫,連帶著他自己的呼吸都凌亂了起來。
他拉下江弛予的手掌,雙手順著他的手臂,一路來到他的臉上,如果不是入手一片濕熱,他幾乎要相信江弛予對他的這番話不為所動。
鬱鐸摸索著,用拇指抹掉了他眼底的水漬。
江弛予一輩子就丟人這麽一次,還是被鬱鐸撞見了,不自在地往後躲了躲,可惜又被鬱鐸拽著脖子薅了回來。
“哭什麽呀。”
等到指尖再也擦不出什麽,鬱鐸將江弛予摟進懷裡,輕輕抱住了他,濡濕的紗布貼緊眼眶,冰冰涼涼有些難受。
“你才哭了。” 江弛予不服氣地反駁。
“這次是真的。” 鬱鐸知道自己眼裡的濕意快要盛不住了,他環住他的腰,將臉藏進他的肩窩,說話帶了些鼻音:“你可以試著再喜歡我一次。”
江弛予馬上回答,而是用一種不帶感情的語氣,說道:“如果這次我和楊幼筠失敗了,可能會一無所有。”
古往今來的奪權戰爭中,失敗者只有一個下場,被逐出瑰湖已經是可以預見的事,往長遠了看,甚至還有可能被整個行業封殺。
江弛予繼續說:“如果我一無所有,將來可能沒有辦法幫上你什麽忙,也不能替你解決麻煩,甚至還會拖你的後腿…”
“江弛予,你是不是故意在氣我。” 鬱鐸被江弛予的話氣笑了,用力在他背上扇了一巴掌。
他當然知道他的這些執念都來自何處,這些年才會這麽不留余力地去逼迫自己,用最快的時間走完一條漫長且艱險的路。
“我知道我過去說的那些混帳話,讓你難過了。” 鬱鐸今天打定主意要解開江弛予所有的心結,一樁一件都不要放過。
江弛予沒有回答,算是默認,當年的鬱鐸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雖不是出自本心,但也都是赤裸的真相。
現在他已經從林勝南那裡知道了鬱鐸的苦衷,但這個真相沒有讓他釋懷,反而讓他更加懊惱。
他懊惱自己無能為力,空有一顆愛他的心,無法在鬱鐸最艱難的時候,陪著他一起渡過。
“那些話都是假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要知道,當年如果沒有遇見你,我一個人沒錢沒文化,怎麽走到現在。” 鬱鐸抱著江弛予,跨過五年的歲月,將當時徘徊在心裡話,原原本本地說給他聽:“你從來不是累贅,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你都是我的驕傲。”
這種驕傲無關江弛予取得什麽成就,無關江弛予滿足他什麽期許,也無關江弛予能夠給他帶來什麽助益。
單單只是因為江弛予這個人。
這輩子能與他遇見,就是他最大的收獲。
“好了,話說完了。”
鬱鐸松開江弛予,他覺得如果再說下去,自己這雙眼睛算是白治了:“愛喜歡不喜歡,趕時間的話就趕緊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