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弛予一直都知道,他和鬱鐸尚存的這麽一點脆弱聯系,是他強求來的。
這個手段有些笨,也有點卑劣,但他別無其它辦法,能把他留在身邊。
有時候江弛予也在想,生命裡出現的很多人,大多都只能互相陪伴短短一段時間,不需要太過執著。
如果他能夠學會接受那個人慢慢從自己的人生中淡去,於他於鬱鐸,會不會都好一些。
第75章 這種問題還要問嗎?
從瑰湖辦公大樓回來之後的三五天裡,三一工程上下所有員工都達成了一個共識——老板最近吃了槍藥,提前進入了更年期,沒事不要去觸他老人家的眉頭。
過去這麽些年裡,鬱鐸也不是沒有像現在這樣看啥啥不順眼,見誰都來氣的時候。過去還有一個林勝南可以鎮得住他,不至於殃及無辜。但最近林勝南因為上一次 “知情不報”,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更別想救人於水火了。
項目部的人遠離風暴中心,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苦了辦公室裡的同事,每天都要面對老板那張棺材板一樣的臭臉,敢怒不敢言。
好在沒過幾天,另一位大救星 Rebecca 來了。
Rebecca 這次來公司,目的是邀請鬱鐸去麗江旅遊。她的合作夥伴在麗江看上了一個高端精品酒店項目,說什麽都一定要請她過去考察。
機會難得,Rebecca 順勢組織了一波集體旅遊,算是提前給員工們的過年福利。鬱鐸最近看上心事重重,又是酒店最早的投資人,與其留在公司裡作威作福危害四方,不如喊他一起出去散散心。
得知 Rebecca 的來意,鬱鐸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拒絕,最近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出遠門。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個建議不錯,換個環境調整一下心情,應該也挺好。
這一次他確實被江弛予氣得頭冒白煙,有機會離那臭小子遠一點也好,免得每天隨便看到點什麽,都能想起他。
於是鬱鐸這次連招呼都沒打,就和 Rebecca 一起登上了去雲南的飛機。
七天的雲南之行,頭三天剛過,鬱鐸就開始覺得無聊,總是就盯著手機發呆。
江弛予發給他的最後一條信息,一串酒店的地址和房間號,鬱鐸還在氣頭上,人沒出現也就罷了,連信息都不回。
但在雲南的這幾天,他卻時不時常把這條信息翻出來,從頭到尾讀上一遍。
“怎麽了這是?”
當時一行人正在逛古鎮,在一個賣工藝品的小攤前,Rebecca 見鬱鐸一副深思不屬的模樣,多嘴問了一句:“公司裡有事?”
“沒什麽。” 鬱鐸收起手機,自覺地接過 Rebecca 手裡的購物袋。他發現人真是賤得慌,江弛予這次回來一不乾人事二不說人話,三天兩頭把自己氣得七竅生煙,好不容易避開他出來幾天,又有點想回去。
鬱鐸這個表現,顯然讓 Rebecca 很難信服,她又問:“那就是有心事?”
鬱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將目光投向攤子上的一個手機掛件。這個掛件是個卡通人物的造型,材質也沒什麽特別,八成是義烏小商品市場統一發貨的,在全國各地的古鎮都能看見。
但這個看上去氣鼓鼓的小人兒,卻讓鬱鐸莫名地想起了一個人。
“讓你混帳。” 這麽想著,鬱鐸伸出手指,惡狠狠地彈了彈小人兒的額頭,無辜的小掛墜無端受到波及,掛在架子上前後搖晃。
想的是誰,這種問題還要問嗎。鬱鐸惡狠狠地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隔空和某個遠在 H 市的人較完勁兒之後,鬱鐸鬼使神差地,掏錢將這個醜東西買了下來。
不管時間再怎麽難打發,一晃眼,行程也已經過半,之後的幾天鬱鐸為了不掃大夥兒的興,盡量表現出對周圍的一切都十分感興趣的樣子。
這天鬱鐸一行人正坐著大巴前往雪山,Rebecca 悄悄摸摸和其他同事調換了座位,坐到了鬱鐸身邊。
鬱鐸瞧她那個鬼鬼祟祟的模樣,就知道她有話要說,先一步問:“怎麽了,暈車?”
Rebecca 往車廂後方望了一眼,回過頭來壓低嗓音問鬱鐸:“你們公司那個沈嘉樂,是不是有點毛病?”
沈嘉樂是沈工的大名,這次出門,鬱鐸把瑰湖龍山墅項目上的幾個同事也叫上了。一是因為前段日子大家因為自己飽受瑰湖的摧殘,鬱鐸有些良心不安。二是今年國慶他們留在工地加班,這次也算給大家放幾天假。
鬱鐸回憶了一番沈工平日裡的言行,嚴謹地評價道:“是有點一根筋。” 隨後他又問:“他怎麽招惹你了?”
Rebecca 做人不地道,居然直接向人家的老板告黑狀:“前兩天看完項目,我們不是去古城喝酒去了嗎?”
“嗯,然後呢。” 鬱鐸知道這件事,古城的夜生活是雲南旅遊不可錯過的活動,那天晚上他們也邀請了鬱鐸,但鬱鐸興趣不大沒有參加,自己留在酒店裡睡覺。
“大家平時工作都挺忙,那天晚上就多喝了點。”Rebecca 把心一橫,繼續說道:“然後我酒後亂性,就把那個姓沈的給睡了!”
通往雪山的縣道沿河而建,狹窄曲折,一輛轎車不守規則橫衝直撞地迎面駛來,司機猛地踩了一腳刹車。
這腳刹車十分應景,猶如鬱鐸此刻的心情。
Rebecca 語出驚人,鬱鐸不知該說什麽好,他一時間也無法確定,老板該不該這麽深入地了解員工的情感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