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在第一次出去玩的下雨天,陸平幫他遮住了路邊飛濺的雨水。
可能是,陸平在得知他的家庭情況後,體貼的沒有多問一句。
可能是,在北岸的河堤大集上,陸平向他敞開了自己的世界,帶他領略了截然不同的風景。
也可能是,那一道道他從未嘗過的美食,嵌糕,泡蝦,紅糖餡的梅花糕,還有親手捶打的雞蛋麻糍。
那些回憶是真的,那些怦然心動也是真的。
沈雨澤事無巨細地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但任他說得口乾舌燥,陸平依舊背對著他,不聲不響,沒有任何反應。
眼看這些話都無法讓陸平的態度軟化,沈雨澤歎了口氣,只能說:“我如果只是為了耍你,那我呆不到半個月就會走了。”
“……”
“我在帝都上的是國際學校,在這裡要從頭開始補習。”
“……”
“我養在馬場的馬是從歐洲引進的,身價百萬。在這裡只能騎二十塊錢十分鍾的馬,而且那匹馬年紀比我還大。”
“……”
“我已經很多年沒碰過海鮮了,可在這裡第一次吃嵌糕就過敏進了醫院。”
“……”
“還有——我不會為了一個不重要的人,就頭腦發熱跳進水裡。”
那天晚上,陸平在看到小女孩落水後,義無反顧地跳進冰冷的河中;沈雨澤在他入水後,沒有一秒的遲疑,也跟著一同跳了進去。
沈雨澤從來不是一個偉大無私的人,他的眼裡只有陸平。
當最後這句話落下時,沉默許久的男孩終於有了動靜。陸平轉過身,圓圓的臉頰漫布淚痕,一雙眼睛被淚水衝刷地明亮而澄澈。
他們的視線在半空中碰撞、糾纏,陸平輕聲問:“如果……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在乎我,為什麽不早一點告訴我真相呢?”
沈雨澤笑了,他反問:“那你為什麽不早一點告訴我呢?”
“……”陸平慢慢說,“因為我怕說出口後,你會覺得我是個虛榮的傻瓜,是個孤獨的蠢貨。我更怕你知道後,會離開我。”
“我也一樣。”沈雨澤一點一點向陸平靠近,直到停在陸平而前,“我怕你誤會我的真心,覺得我是個傲慢的瘋子。我也很怕很怕,怕你會離開我。”
他試探性的拉住陸平的手,而這一次,陸平沒有掙開。
他們終於說開了一切。陸平向沈雨澤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可是笑著笑著,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居然再次滑落下來。
“咦好奇怪啊,我,我怎麽又哭了。”他一邊吐槽自己,一邊用手胡亂抹著自己的眼淚,結果……居然擠出了一個大鼻涕泡!窘得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沈雨澤遞給他一包紙,陸平又是擤鼻涕、又是擦眼淚的,擦得眼睛鼻子都紅彤彤的。
他明明如此的狼狽,可向來潔癖的沈雨澤卻覺得他是如此的可愛。
凝望著這樣的他,沈雨澤忽然開口:“對不起。”
“……”陸平一愣,正在擤鼻涕的手停了下來,尷尬地說,“就算有個人要說對不起,也應該是我對你說吧。”
“你已經說過了,現在該我說了。”
“我什麽時候……?”
“平平,”沈雨澤抬手輕輕捧住男孩的臉,用拇指揩去他眼角未盡的淚水,“你從來不是愛撒謊的壞小孩。
“你值得我的所有偏愛。”
……
升旗儀式結束後,魯校長被請上了主席台。
為了今天,魯校長特地穿上了西裝,頭上“虛無縹緲”的幾根頭髮也打上了摩絲,從頭到腳煥然一新,打扮得花枝招展。
剛剛過去的周末,對於椒江一中來說是格外長臉的一個周末!!他們學校的兩位(穿著校服的)學生英勇地救了一名落水小女孩,一躍成為了所有平台的熱議話題,他這個校長的手機都要被記者們打爆了!
若不是兩位同學很低調,他其實是想為他們安排一個記者采訪的……算了算了,不接受采訪也沒什麽,更顯得“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了。再說,學生的首要任務是學習,不能被虛名影響。
他的老對頭實驗中學的校長還給他打了電話,陰陽怪氣地恭喜一中出了兩個“小英雄”,語氣裡的羨慕都快順著電話線飄過來了!
現在學校都講究德智體美勞綜合發展,還有什麽比這次的救人事件更能彰顯他們一中的素質教育實力?有這麽好的宣傳在,想來明年招生,一中又要被家長們踏破門檻了。
“咳咳咳……”魯校長手拿麥克風站在主席台上,清了清嗓子開口,“在上周五,我校高二八班的兩位同學見義勇為,救下了一位失足落水的女童。”
麥克風的回音很大,每說一句話,尾音都要拖很久。
於是,整個操場都回蕩著“童……童……童……”的聲音。
其實不用校長說,這個事情已經傳遞到一中的每個角落裡,完全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狀態。
“現在,讓我們鼓掌歡迎陸平和沈雨澤同學上台!……台……台……台……”
算不上熱烈也算不上不熱烈的掌聲在操場上響起,大家一邊敷衍的鼓著掌,一邊伸長脖子望著主席台,想要看看這兩名傳說中的“網紅人物”。
然而,掌聲響了足足三分鍾,可主席台上依舊不見他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