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什麽養啊？”主任笑了，兄弟倆的感情是真好，拆散了怪可惜的。

　　小混混想了想，心一狠。“我拿命養，我出去幹活去。”

　　這話說得主任的心都顫悠，在街道乾基層，見識過了太多的家長裡短，面對過太多的骨肉相爭，明明是親兄弟親姐妹最後打到頭破血流，互不相認，老死不相往來，這種事情比比皆是。可是呢，偏偏就在這兩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孩子身上，他見到了最為真摯的感情，一種純樸的不帶有目的性的感情。

　　“哥，我不要你拿命養我，我會賺錢。”髒髒一聽就急了，拿命養，哥這是要幹什麽？

　　“沒事，哥馬上14歲，也能賺錢了，出去幹個體力活都行。”小混混仗著自己年齡大，“再不濟還能賣賣血……”

　　“我不要你賣血！”髒髒可聽不得這個，嚇得眼淚都要往下掉，哥哥胳膊那麽細，身體不好，每個月都要拉肚子，還要扎管子去賣血，“我去。”

　　“你倆別說了，誰也別去，這事該交給大人就交給大人，輪不到你們兩個未成年操心，知道嗎？不可能讓你們沒錢沒飯還去幹非法的事。對了，警察會來找你們問一些問題……”主任打斷了他倆的荒唐話，倆孩子都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脾氣，來不來就動命，“找你談的話可能不會太久，會考慮到你們目前的身體情況。”他看向大的那一個，“肯定要詢問他們抓你的過程，還有你怎麽撿到弟弟的。”

　　“那找我弟談得久嗎？”小混混隻關心這個，“別帶走他，他什麽都不知道。”

　　“可能會……比較久。”這個主任真的心裡沒譜，孩子是團夥養大的，肯定知道很多他們的底細，要是細細盤問起來，八成要好幾天才能問完。

　　“要多久？每天幾點？”小混混開始追問，“我每天都能見到他嗎？他們會把他帶到哪裡去？”

　　“你別緊張，到時候警察一定給你們安排好，不會難為你們。”主任揉了揉他的肩頭。

　　“可是……警察會帶他走嗎？”可是小混混就是很緊張，畢竟小東西以前也是團夥的一份子，“他們會罰他嗎？”

　　“那肯定不會，這個我可以保證。”主任拍著胸脯說，“他是受害者，而且還那麽小，警察叔叔不僅不會怪他，還會幫他找到親生父母的。”

　　“如果找不到呢？”小混混忽然開始胡思亂想，明明自己之前還振振有詞要送弟弟找親生父母，現在卻……卻……卻自私到，不希望他們回來，生怕馬上就找到。

　　找到後，自己生活裡的這點開心和光芒就完全失去了，等到弟弟被接回去，真的就再也沒有了。他會給自己做飯，會給自己裝熱水袋，會靠著自己的胸口打小呼嚕。他多喜歡那頂小帽子啊，可是以後他的爸媽會給他買了，他就再也不需要自己的了。兩個人甚至連一張合影都沒有呢。

　　“找不到的話，看他的年齡肯定是找領養家庭，你放心吧，他和你的生活都會有人照顧，別怕，別對生活失去信心和希望。”主任也看出了他的心酸，只能這樣安慰著。

　　髒髒聽得直打蔫兒，沒有再說話，只是緊緊地看著哥，哥去哪兒，他看到哪兒，明明自己傷更重，卻總覺得哥要休息。街道主任的心情更是五味雜陳，唉，這情況還真不好辦了，小哥兒倆感情太好，強行分開怕是要難過。

　　到了晚上病人統一休息的瞬間，小混混還守著弟弟不肯走，最後主任好說歹說才回到自己的病房。可是這一夜，小混混根本沒法好好睡，揪心的難受讓他不到天亮就醒來，不聲不響在弟弟的病房外徘徊。

　　髒髒也醒了，看到門口有人影，就像知道了什麽立刻起了床。由於病房裡還有其他的人，萬一驚動了護士姐姐會有麻煩，髒髒悄悄下了床，偷偷摸摸地將哥哥帶回了自己的床上，兩個人蓋上一張被子，就像回家了一樣。

　　面對著面，小混混心疼地摸著髒髒頭頂的紗布，又想哭，又必須忍著。自己不能哭，再也不能哭了，不管弟弟能不能找到爸媽，這個小東西自己都養定了，拿命養。

　　“哥。”髒髒終於又躺回哥哥的懷抱，“你別怕，我剛才下定決心了，我要長大，長到非常非常大，這樣才能保護你。”

　　“別說話，睡覺。”小混混笑了笑，可能是太高興了，也可能是太心疼了，再加上劫後余生的幸存感，沒忍住，在小東西的淚痣上親了一口。什麽話都沒有親一口來得直接，千言萬語，都在這一個短短的觸碰當中。

　　結果給髒髒親傻了。

　　“哥，你……親我？親我了？”他摸著淚痣，猶如第一次摸著毛線帽子，心裡頭都是驚喜。哥哥這是親了自己吧？長到這麽大，他還不記得自己被誰親過。可是剛剛那就是一個親親，嘴唇都湊上來了，壓在自己眼睛下面，兩個人親親熱熱，貼得非常近。

　　近到……再也沒有人能分開他們了。

　　“哥，你今天說，以後養我，是不是？”被親之後髒髒就開始不好意思了，臉慢慢紅上來，像個臉皮薄的女孩兒。

　　小混混將他的臉蛋摸了摸，又吹了吹他受傷的手背。“養你你得聽話，不然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