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混不說話了，多說多錯，弟弟一生氣就哄不好，這次怕是麻煩了。

　　“對不起……”可是心裡實在難受，較著勁兒不安生，小混混開始痛恨自己的語言能力，是不是學歷不夠高所以說出話來都那麽笨拙？

　　“哥，你知道麽，其實我根本不信你喜歡女人。”安靜了幾分鍾之後，髒髒才打破了這份寂靜，“我怕的是你為了騙我，真的出去隨隨便便找個女人。”

　　小混混不敢吭聲，謊話被拆穿，他無言以對。

　　“我也沒有因為你不喜歡我就難過，你喜不喜歡我，這是你的自由。”髒髒繼續說，聲音像是打在了牆面上，“我難過的是……這些年，原來自己讓你生活得那麽累。”

　　“不是……”小混混小聲地說。

　　“我很害怕自己成為你的負擔，可是沒想到還是成了你的負擔。你為了我失去了很多快樂和時間，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說等我上了大學你就解脫了，我一下子就很難過。我沒想到自己是你這麽沉重的負擔，我還以為……”

　　“不是。”小混混再也忍耐不住，這一次自己主動過界，躺到了弟弟那一邊，“你聽哥說，哥不是那個意思……”

　　原本他是想扳弟弟的肩膀，可是沒扳動，他再去摟他的肩膀，手背一不小心蹭過弟弟的面頰。濕冷一片，沾了他的指尖，也沾了他的心，小混混頓時慌了，趕緊探起身子去看，弟弟不知不覺已經流了那麽多眼淚。

　　“不是啊，我不是。”小混混手忙腳亂，先用手給他擦，“誒呀，你別哭，你哭了我……你別哭，你先別哭。”

　　髒髒不肯開口說話，也不轉身，小混混太久沒見過他耍性子，才想起來他小時候多倔強，長大了真是一點沒變。“哥哥和你道歉，哥哥和你說對不起，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髒髒歎了一聲，濃重的鼻音這才冒出來。

　　“我……”小混混語塞了，自己是什麽意思？

　　“我怕你跟我在一起，不好。而且……我是你哥，你是我弟，兄弟之間怎麽……”小混混還沒說完就被撲倒，髒髒翻身將他壓在枕頭上，黑暗中，那顆淚痣就嵌在下眼瞼上。

　　“哥，我不許你找女人，你可以不理我，但是你不能為了騙我去找女人，那樣我會氣死。”髒髒的長頭髮垂到了哥哥面頰上，怪癢癢的，逼得小混混直眨眼，“我們又沒有血緣關系，算什麽兄弟！”

　　小混混被這聲徹底唬住了，自己當年撿回來的弟弟仿佛變了一個人。就好像曾經撿回來的是一隻小小流浪狗，長大才發現，這流浪狗品種不對，長好大。

　　可是滴落在他眼皮上的淚水又讓他動搖，弟弟是真的在哭啊，自己這個做哥哥的不對。

　　“對不起，哥說錯話了，你不是負擔。”小混混一陣揪心，他當成寶貝一樣養大的人怎麽可能是負擔呢？恨不得將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真的麽？”髒髒猛然松開手勁兒。

　　“真的，我……我不該那麽說，也沒想過你上大學就是解脫，是騙你的。”小混混恐怕自己比弟弟更難受，騙人的人更受折磨，“以後不說了。”

　　“那你以後會不會給我找嫂子？”髒髒忍不住又問，身體的高度降下來，鼻子壓在哥哥的脖子上，眼淚打濕小混混的喉結。

　　“不找。”小混混斬釘截鐵地回答，自己根本不喜歡女人，怎麽可能會找。

　　“那你以後也不能再說那種話，不能再騙我，我只有你一個親人。”髒髒悶聲悶氣，又增加了一句，“沒血緣關系的。”

　　“好，不說了。”小混混拍了拍他的後腦杓，“你別哭了，你哭了，哥心裡也難受。”

　　“那我不哭。”髒髒吸了吸鼻子，隔了一會兒眼淚才算止住，小混混趕緊哄他，順手摸了摸他的長頭髮。

　　“以後家裡不缺錢，頭髮別剪短了。”

　　“嗯。”髒髒趴在他身上不肯動，“哥，你哪兒也不許去，我要把你鎖起來了。”

　　“鎖什麽啊，快睡覺。”小混混不禁啞然，弟弟這是什麽玩笑話，哪有人會被鎖起來。

　　等到第二天，小混混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懷裡有個人，長大了的弟弟好像又一次變小了，縮在他的懷抱裡。這是真給嚇壞了，他越來越自責，沒情商就不要學別人說謊話，鬧得弟弟難受一個晚上。

　　等到髒髒再起床，兩隻眼睛腫得像被蜜蜂給蟄了。

　　這件事算是過去，小混混也不再提了，弟弟開始恢復上課，他這些天老老實實在家養病，哪兒也沒去。等到晚上就掐著點去小區門口接一下弟弟，買完菜再一起回家。

　　“高三書包這麽沉啊……”小混混幫他拎著。

　　“還行。”髒髒給搶過來，“我自己拎。”

　　“我來吧，你的手好好養著。”小混混笑著說，“哥上技校的時候，書包就裝三分之一，而且……”

　　說著說著，他們的腳步慢下來，慢著慢著，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