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髒髒整頓飯備受冷落的心情慢慢回暖，拇指不住摩挲在腕口那塊皮膚上，壓住了哥哥的脈搏，恨不得變成老中醫診脈診出什麽來，“我……我想問，哥，你喜歡什麽樣的人啊？”

　　“這……這算什麽正事啊。”小混混手腕癢得直抽手，“怎麽忽然問這個？”

　　“隨便問問，你總是問我喜歡什麽樣的女生，我現在想要反過來，問問你的。”髒髒還是沒放手，另外一隻手倒是將冰箱門先給關上了，省得漏冷氣。廚房地方小，兩個人無論怎麽換姿勢都施展不開，小混混最後只能靠在冰箱門上。

　　他直視著弟弟的眼睛，曾經小小的男孩兒現在長成了無法忽視的高度，足足高出自己半頭，可這才17歲半啊，還有兩三年可以長。13歲14歲時候，他臉蛋還掛著一層薄薄的嬰兒肥最後階段，現在全沒了，初現棱角。

　　淚痣壓過下眼瞼的弧線，長發柔順，一看便知是精心打理過，幾縷隨意地散出來，與白襯衫的領口緊挨。清秀的眼睛又清澈又明亮，不同於那些叛逆少年的凶巴巴，這雙眼睛顯得格外聽話，當他專注地看著自己時，小混混甚至有種錯覺。

　　他不是聽話，而是只聽自己的話。

　　“問問你，我就是好奇。”髒髒往前半步，將扎住馬尾的皮筋摘下戴在哥哥的手腕上，頭髮全部散開，他從前往後捋了一遍。

　　小混混被這個動作吸引住了，弟弟要不是個男生，他真要誇出“漂亮”兩個字，誰知道撿回來的髒髒包長大之後是大美人啊，那顆淚痣就像個標記，獨特又明顯。

　　“問、問什麽？”他這樣一看，就把自己剛才聽到的問題忘得一乾二淨了。

　　“問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髒髒再往前一點點，手放開了，但立刻摟住了哥哥的腰，從站得筆直變成了趴進他懷抱，側臉相貼，又將鼻子塞到哥哥的頸窩裡，“哥你身上特別香，我一聞就想睡覺。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啊？”

　　“我……我……我喜歡漂亮的。”小混混看著弟弟這頭長發，沒頭沒腦地說出一句來。他借著撫過弟弟後背的功夫摸了一把，好滑啊，真跟緞子似的。這要是哢嚓一剪子弄沒了才叫可惜。

　　髒髒剛剛找到合適姿勢放好的腦袋頓時支棱起來。“什麽？”

　　“我說……我喜歡漂亮的啊，漂漂亮亮的多招人愛。”小混混躲著弟弟的注視，總覺得這個問題類似逼問，“別鬧了，快起來，哥收拾完廚房還要去洗澡呢。”

　　“光漂亮就行了啊？”終於輪到髒髒反應不過來了，他幻想過很多次，哥哥會如何回答自己這個問題呢？可能會掩飾，可能會思索，但最後吐露的答案是喜歡一個有感覺的。但萬萬想不到最終結果如此……出乎意料。就又簡單但又挺難的。

　　“你別摟著了，大熱天的，我去洗澡。”小混混將弟弟從自己身上揭下來，悶頭鑽進了洗手間。

　　天氣熱麽？髒髒可不覺得，下過雨氣溫涼爽，晚上睡覺連電風扇都不用開。他回到書桌上，耳朵聽著洗手間裡的淋浴聲，眼睛裡看著自己用了十幾年的小本子。

　　這個小本子陪伴自己長大，密密麻麻記錄了哥哥的生理周期，從哥哥13歲那年開始到如今。本子不算厚，還剩下三分之二，可是近來這幾個月的記錄卻非常不順利，髒髒甚至都沒摸準哥哥到底來沒來那個。

　　有時候，他拿著小翅膀進洗手間了，可是有時候，他又不拿。小翅膀的使用數量也很不規律，這不是什麽好現象。難道是身體不調了？髒髒趕緊拿出手機，搜索“周期不來”，結果第一條蹦出來的答案是……

　　有沒有可能是妊娠期了？

　　妊娠……妊娠期！髒髒嚇得手機差點掉落，哥哥怎麽可能是妊娠期呢！哥哥才不會呢！不可能！自己天天都看著他，絕對不會讓哪個王八蛋趁虛而入！

　　這個答案可太可怕了，髒髒趕緊關掉網站，拿起一本數學練習題壓壓驚。可是往常那些很聽話的阿拉伯數字這會兒都不聽話了，一個一個白紙黑字在面前蹦躂。

　　妊娠，妊娠……這個詞也開始蹦躂，明明沒有影兒的事，卻給髒髒鬧了個大臉紅。他又想去琢磨，又不敢去琢磨，又想起剛剛自己放在哥哥小肚子上的手，又想起哥哥吃飽了都沒圓起來的腰。

　　第二天，同桌放學之後三蹦兩跳找他大哥哥去了，髒髒一個人自己走。但是他還不想回家，反正今天也沒有約補習班，乾脆去了藥店。

　　一進藥店，首先聞到了中藥味。

　　“怎麽了啊小夥子？”藥店有個坐堂的老中醫，放下報紙。

　　“我沒怎了，謝謝您。”髒髒左右看看，坐在了老中醫面前的椅子上，“我想問問您……”

　　“舌頭伸出來我看看。”老中醫當仁不讓。

　　“啊……”髒髒無奈地張開嘴，繼續說，“我就想問問您……”

　　“你這有點上火啊。”老中醫指了下桌子，好不容易來個活兒，又叫來了兩個實習的徒弟，“搭個脈。”

　　“哦。”髒髒將右手放上去，手心朝上，夏款校服飄著柔軟劑的香味，兩個實習的徒弟圍過來，眼睛裡冒出求知的渴望，“我就想問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