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要走，擺明是抽身而退，小混混尷尬地點點頭。“能，您把車停路邊就行。”

　　客人也點點頭，上了車，仿佛剛才來一趟就是為了喝這口啤酒。等奔馳走了，小混混才敢看弟弟的臉：“咳……這麽早啊？我還以為你過會兒才回來呢。”

　　“哥，他什麽人啊？”髒髒看著地上兩聽啤酒，“他剛才為什麽說把車給你開？”

　　小混混將啤酒聽撿起來，啤酒倒光了，易拉罐不舍得扔。“唉，他們這種大老板都是隨口一說，哪兒有真給我開的……你餓不餓？”

　　“不餓，我氣飽了。”髒髒轉身回去朝樓洞走，走著走著又停下，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慢慢晃悠的哥哥，等他跟上自己才邁步。一時無話，進了樓洞也是安安靜靜，小混混將易拉罐扔進門口的編織袋裡，掏出鑰匙，才想起來家裡有人。

　　五金店的小徒弟在呢，正在裝窗口護欄。

　　“你先歇會兒，我去給師傅切個西瓜。”小混混還是不敢看弟弟，進了廚房悶頭切西瓜。髒髒可什麽都吃不下，也坐不住，將編織袋裡的易拉罐踩癟了再丟進去。

　　明知道自己開車，還喝啤酒，剛才那個客人的心思也太好猜了，恐怕只有哥哥傻，根本看不懂。他肯喝酒就說明不一定要走，只要哥哥同意，一點頭，要了那輛車，他就能找個酒店帶哥哥進去。這幫人……髒髒在客廳裡瞎轉悠，氣這個，氣那個，最後也只能氣呼呼地喝水，看著哥哥給師傅送西瓜。

　　有個道理髒髒從小就明白，在團夥裡就明白，長得好看又沒能力保護自己，真不是什麽好事。

　　“怪熱的，吃。”小混混和這幫人都熟，“用不用我搭把手啊？其實這些活兒我都會。”

　　“知道你會，我師傅到現在還念叨你呢，說我這手藝比你差一個行市。”五金店的小徒弟咬了一口大西瓜，“他還說，你要是不乾汽修就回去，給五金店當二當家。”

　　“過兩年吧，開車這行要是真乾不動了，你們再接著我。”大熱天，小混混把電風扇挪過來，往客廳裡瞄了幾眼，又等了會兒，才敢端著西瓜出去，“熱不熱啊？”

　　“不熱。”髒髒打開儲藏櫃，把新買的小翅膀一包包放進去堆好。

　　“吃一口吧，哥怕你中暑。”小混混蹲下哄他，“這些……以後你別買，我自己買。”

　　“還是我買吧。”髒髒說，儲藏櫃的門一撞，往廚房走了。小混混一瞧，趕緊追過去，進了廚房兩人挨著：“真生氣了？哥就喝了一口酒，真一口。”

　　髒髒扭過頭，洗了手又拉開了冰箱門，把沒動過的麥當勞往裡塞，一言不發。

　　“別氣了，哥承認錯誤。”小混混說著說著都沒底氣了，別說是自己了，現在乾哪一行都不容易，你要從別人兜裡拿錢，就要學會看人臉色，讓人家願意掏兜。別說是一個修車的，一個小人物，乾五金店和做生意，照樣都要說好話。自己不就是貪圖人家的錢嘛，想多賺幾百塊。

　　髒髒將冰箱門一關，先探出頭往陽台看了看，看小師傅正忙，再正回來。“那你說你哪兒錯了。”

　　“我……”小混混一看他開口了，心裡也就沒那麽緊張，“哥哪兒都錯了。”

　　“哥，你就是愛欺負我，知道我跟你氣不了太久。”髒髒低下了頭，像等人來哄。小混混趕緊張開雙臂，攬人入懷：“沒有，哥什麽時候欺負你了？哥多向著你啊。”

　　“向著我你還和他說話，還和他笑，還和他一起喝啤酒？我都快氣死了。”髒髒在哥哥懷裡嘀嘀咕咕，好多的氣想撒出來，又不舍得，“哥，要不你換個工作吧？我看你在樓下乾五金就挺好的。”

　　小混混笑了笑，是苦笑。他當然知道哪個活兒輕松，哪個活兒鋌而走險。但那個輕松的沒有這一份賺得多啊。“再等幾年吧，等你上完高中哥就換。”

　　“上完高中我就出去打工去。”髒髒都想好了，“你什麽都別乾，就給我在家坐著。”

　　“謔，語氣還挺霸氣。”小混混脖子上一熱，弟弟撲過來了，他往後靠，並且知道已經哄好，“誒，你別鬧，癢癢。”

　　“他給你喝啤酒，你就不說他鬧，我聞聞你，你就說我鬧騰。”髒髒不依不饒，把人脖子聞了個遍，又從旁邊的玻璃罐裡夾出一塊冰糖來，親手塞進哥哥嘴裡，“我不喜歡你喝酒，有酒味兒，你惹我不高興了，你說怎麽辦吧？”

　　“那下次就不喝。”小混混叼著糖笑。

　　“你說的，以後不喝，再喝我真生氣了。”髒髒的鼻翼貼著哥哥脖子上的那根血管，往上滑，往上滑，來到耳背嗅嗅，全都是機油味兒，“對了，我買了個小東西……”

　　“你又買什麽了？”小混混看他開始掏兜，好奇地問，“不許亂花錢。”

　　“不是亂花錢，欠你的生日禮物。”髒髒從兜裡拿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子，打開之後裡面是一條銀色的項鏈，沒吊墜，僅僅是一條鏈子，“哥，好看麽？”

　　小混混匪夷所思，不知道弟弟跟誰學的這一套，原以為補生日禮物就是吃個蛋糕，沒想到他買首飾。“多少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