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區空著好多座位，根本坐不滿，但哪怕坐不滿，票也不能輕易跌份給人。小混混莫名其妙地坐下了，惴惴不安，西裝老板這時候塞給他一瓶飲料，是座位上發的，他也不敢喝。可是這裡離弟弟真近啊，近在咫尺。

　　髒髒已經上台，表演前先對全場鞠躬。舞台上的燈光太過刺眼，他看不見台下座位，但是肯定有一雙眼睛是屬於哥哥的。現在所有的人都知道看自己了，可是當自己還是個髒不垃圾的流浪狗的時候，全世界只有哥哥看著自己。

　　坐到鋼琴前，髒髒將曾經沾滿了汙跡的兩隻手放到黑白鍵上，隨著流水般的音符響起，指節律動，台下安靜無聲，沒有人能挪得開眼睛。小混混更是挪不開，忘記了剛才短暫不快，一臉的傻笑。

　　鋼琴獨奏結束後，小混混還沒緩過來，他不懂音樂，但是每次都能沉浸在弟弟的鋼琴聲裡。但是這好鋼琴就是好鋼琴啊，比家裡那台彈出來好聽得多。又過一會兒，台上的演出換成了芭蕾舞蹈，這個小混混更看不懂了，於是注意力就沒那麽集中了。

　　而坐在他旁邊的西裝老板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嘴角掛著一抹笑。

　　等到演出結束，小混混才真正松了一口氣，剛才一直擔心有人過來，或者怕安保人員發現自己瞎坐。

　　“你好像很緊張。”旁邊的老板問，“別緊張，這種場合其實和買菜差不多。”

　　“謝謝您。”小混混心想這他媽哪兒是買菜啊，自己買菜還敢砍價呢，現在連個話都不敢說。忽然，不遠處有人喊了一聲哥，他抬頭，剛好看到了弟弟。

　　真他媽帥啊操，這臭小子！

　　“咦，你回來啦？”小混混手裡攥著一瓶熱飲料，頭一回離藝術殿堂這麽近，“累不累？”

　　“不累。”髒髒還穿著演出用的黑色正裝，謝幕之後又謝過了導師就趕緊跑出來了，他記得自己給哥哥留的座位號是E區，沒想到剛跑兩步就看見了人。

　　A區第一排，絕對不能搞到的位置，一個穿著西裝的高大男人就坐在他旁邊，而那張臉，在髒髒看來完全沒有生疏感。不是別人，這不就是同桌一直暗戀的叔叔麽？自己千防萬防，他怎麽還是和哥哥碰面了？而且怎麽還坐到一起去了？他倆剛才聊什麽？

　　“我不累，還行。”他立刻走過去，髮型是一個優雅的馬尾低垂，可是心裡卻優雅不起來，無論剛才在台上多麽收放自如，現在也無法做到心如止水。他很了解哥哥，絕對不是隨隨便便就和別人聊天的性格，更不會貿然接近這種大老板。

　　“哥，喝水。”還沒怎麽著呢，髒髒先把小混混手裡的那瓶飲料拿過來，換成自己手裡的礦泉水，還親手塞進哥哥的手裡，“渴了吧？我原本想早點出來，但是後台忙。”

　　“沒事，哥剛才已經喝過了。”小混混還沒看出弟弟已經變了臉色，“剛才你彈得真好，比在家彈得好多了，特別有感情，而且全是技巧。”

　　“還行，我還是覺得在家彈得好。”髒髒幫哥哥把瓶蓋擰開，又一次遞過去，這時才轉身看向那名老板，“您好，原來是您啊。多謝您剛剛照顧我哥。”

　　“還真的是你。”同桌叔叔笑了笑，“彈得真不錯。我是搭了你哥的順風車來的，車拋錨了。”

　　“謝謝您。”髒髒規規矩矩地說，心想您那豪車也太容易拋錨了吧，轉身介紹，“這就是……我哥，以前開家長會的時候你們見過面。對了，姨姨在您家工作得還順利麽？”

　　“挺順利的，她人很不錯。”同桌叔叔轉過身，再一次看向小混混，“以前你給他開家長會，我就坐你旁邊，你怎麽沒認出我來？”

　　看著他們兩個交談，唯一一個發愣的只剩下小混混了。“什麽？你……見過我？”

　　“是啊，你弟弟是我……”同桌叔叔顯然停頓了一下，像斟酌著如何開這個口，“是我家小朋友的同桌。他倆從小學起就是同桌了，開家長會的時候我都在你旁邊。”

　　“哦……這樣啊。”小混混尷尬到了極點，比剛剛在吸煙室拿不出香煙還要抓心撓肺，每學期都要開家長會，自己見了人家大老板那麽多回，竟然一點都沒記住，“對不起啊，我這人……不記事，對不起。”

　　“沒事，每回家長會你都是直接趴下睡覺，所以肯定記不住我。”同桌叔叔倒是不介意，“你弟弟很優秀。”

　　“是，這倒是，他比我優秀得多。”小混混別得不管，就喜歡聽別人誇自己弟弟，“我……不是故意在家長會上睡著的，有時候我夜裡開車，白天得補覺，所以……我弟和我不一樣，他比我優秀。”

　　“哥。”髒髒聽不下去了，“沒你就沒我。”

　　“我看你也很優秀啊，你弟弟去看我家小朋友的時候，談吐清晰，待人接物非常禮貌，並且還知道幫助別人找工作，一看就是受過非常良好的家教。而且你的事他也和我說過，說你……養家比較辛苦，我理解。”同桌叔叔說話很低沉，和髒髒的嗓音截然不同，“這樣吧，一會兒我們一起去吃個飯，算是給兩個孩子擺慶功宴，你看你時間方便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