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砍一開始隻想從活偶身上獲取技能,被影響後開始想殺人,再後面就完全不顧後果,這不符合他老奸巨猾的性格。”
“李諒殺了老砍後,他受到的影響更深,尋常的饑餓都會進化到饑不擇食想吃人若的地步,可見‘殺人’是這種影響的催化劑。”
——只要殺死同類,就再也不能以人類的身份從活偶身上獲取技能。
黎好壞的廢話顏格已經忘記了,唯獨這句話記得很清楚。
在這座城市,殺人一定會付出某種代價,不止是不能獲取技能那麽簡單。
老砍奉行叢林法則,認為活下來的只有野獸,但他不知道,他也因此得到了野獸的凝視。
“你沒辦法引起我的貪婪,就轉而利用我想救人的念頭,引導我殺死老砍,而一旦我這麽做了,事實上我就還是殺了人,喪失了文明世界對規則與法度的慣性認知,也許這對你寄生在我身上提供了不小的幫助,但——”
可能連活偶都沒有想到,顏格天生的精神問題可以讓他隨時隨地放空自己所有的情緒和欲望。
地下室一關,心靜如佛。
經過上一次波克蘭先生的獵場,顏格知道有些活偶是有“思想”的,說出自己的推論,是試圖用言語與這隻紅鞋子取得溝通,好獲取一些情報。
只是他好像忽略了什麽……是什麽呢?
那隻高跟鞋並沒有對顏格的言語試探有什麽反應,被軍刺釘穿後,血晶一樣半透明的鞋身隨著顏格的話語迅速褪去血色,變得晶瑩而透明,就像是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樣。
但浸染鞋身的血紅色並沒有消失,而是沉澱在地上,過了片刻,一股新鮮的血腥味傳了出來,接著,從鞋底開始,它就像是打翻了的陳年紅酒一樣,大量的血液以一種違反常理的量向四周流淌。
“這是……”
顏格驟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午夜巡遊,那鋪滿了街道的巨大血漿地毯。
他果斷放棄了軍刺,一把撈起已經哭得雙眼發直的小男孩,三兩步爬上了旋轉木馬的頂棚。
這血腥味並不刺鼻,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顏格很明顯地嗅到了一股“新鮮”的味道,簡直像是剛從血管裡放出來的一樣。
中間也就十來秒的時間,紅鞋子下的血漿已經流滿了數十平方,並且仿佛有生命一樣,沿著李諒和老砍的屍體,像是上好的絲綢一樣將他們包裹了起來,卻唯獨避開了馬秀笙。
它在做什麽?
針對的是男人?不,不是針對男人……
李諒和老砍有樂章,馬秀笙沒有,這隻鞋子……在吃他們身上的樂章。
這隻紅鞋子活偶的存在,絕不是這個獵場該有的水平!它是從外面來的!
悟清這一點後,顏格隻覺得體溫都降低了下來,轉頭就去找自己留好的退路,一步踩出,卻突然感到右腳一涼。
光滑且合腳的紅鞋子,像是不知不覺粘上來的水蛭一樣,輕飄飄地套在了他的腳上。
世界上,所有的鞋!都有兩隻!
顏格腦子裡混亂了起來,好像有一個女鬼趴在地下室外面梆梆地敲著他的心門,他就在門後瘋狂地抵禦著來自紅鞋子的精神侵蝕。
但他的理性還在絕對的安全區裡。
顏格把小男孩和圍著他的貪吃蛇放在安全的地方,抬起腳想把襪子連同紅鞋子一起扯下來,然而隨著他加大力氣,“刺啦”一聲過後,只有襪子被扯碎了下來。
紅鞋子依然服服帖帖地粘在他腳底。
“……如果是女孩子的話,應該會挺想要的。”畢竟這鞋冰冰涼涼的腳感太舒服了,看起來即便每天走個兩萬步都不會磨腳。
顏格不想讓紅鞋子抓到自己的欲想,一邊苦中作樂地分散自己的焦慮,一邊抄起了斧頭,正比劃著實在不行就考慮砍掉這隻腳時,下面地板上的血漿有了異動。
它好像有所察覺顏格的行動,血漿先從老砍身上褪了下去,重新回到了水晶鞋上,將其染成律師稍淺一些的紅色,隨後邁著優雅的步子,嗒、嗒地朝顏格在的方向移動而來。
而現在穿在自己右腳上的紅鞋子好似終於被顏格的冷靜激怒了,一不留神,顏格整個人被它生生從頂棚邊扯落在地上。
這一下變故比較突然,顏格想砍腳已經晚了,那鞋子就像一個戰車一樣,挾持住了他膝蓋以下的位置,拽著他跳了下去。
顏格單腳站立緊緊抓著天台邊的鐵網,抬頭望向那隻剛吃掉了老砍和李諒樂章的紅鞋子,它顯然更急,鞋中央的裂痕“哢、哢”地不斷裂開,又不斷吸附愈合,甚至直接原地消失,下一秒挪移到了十米之外,急切地想穿到顏格腳上。
【匠人的血肉化為城牆】和【先人的幽靈飄蕩在此】,它吃掉了老砍的技能!
“呼……”顏格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在預計到下一次紅鞋子就會到自己身邊時,拽住剛剛抽空綁在鐵網柱子上的電線一端,騎在鐵網頂慘笑了一下,“你們已經逼我第二次跳樓了。”
說完,顏格從天台上翻了下去。
那隻饜足的紅鞋子一個閃現,只差一點就碰到了顏格的腳時,被他拿消防斧凌空一劈,只聽空中哢一聲碎響,紅鞋子墜落在黑暗裡。
顏格沒敢往下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只聽見幾秒後,大樓下方的街道上,某個角落裡傳來了一聲細微的“哎呀”聲。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