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秀笙唯恐他變卦,疑道:“我怎麽相信你?”
“我慈陵顧家在民國也是有頭有臉的門庭,騙你一阿姨做什麽?”顏格說完,扭頭便離開了。
阿姨?你喊誰阿姨?!
馬秀笙剛想發作,忽然反應過來,嘴裡默默念叨了一句。
“慈陵顧家……難道是老瓷街的顧家?”
老瓷街顧府,民國時有個外號叫“北瓷第一家”,聽家裡的老長輩們說,慈陵之所以富庶,就是顧家當時以一家之力,興起了瓷器水路運輸,盤活了整個慈陵。
顧家最鼎盛的時候,他們馬家連站在門檻外送禮的資格都沒有。
馬秀笙也只是略略一晃神,又不由得嘲諷地想:北瓷第一家又怎麽樣,名噪一時的‘十二伶人戲’又怎麽樣,還不是戰亂過後就敗落了,現在是誰有錢誰才是真正的豪門。
她這麽想著,上等人的自信又撿回來一點,忙不迭地追著顏格去了三樓。
……
慈陵汀東區。
整個西區到東區的交界處,仿佛遭受過地震一般,幾棟大樓無緣無故塌陷了一半,本來寬闊平整的馬路也從中間裂開,數不清的活偶摔落在地陷下的下水道裡。
它們沒有掙扎,即便汙穢的地下水逐漸腐蝕它們的雙眼,也仍是不自覺地隨著小提琴流淌出來的弦樂而起舞,沙啞的、無機質的歌聲和著旋律緩緩響徹長街……
“……第二位樂師來自北方,
沙海裡尋水夢中拾荒。
情婦的腸子震碎門窗,
瘋子的笑話無人回想。”
歌聲空靈地回蕩,仿佛整個街區所有的聲音都被他抓在手裡譜成了音符。
就在這一片充斥著墓土與破敗味道的夜霧裡,不期然地響起了一串不和諧的聲調。
哢嗒、哢嗒。
像是某種昂貴金屬包嵌的手杖無節奏地輕點著水泥地面的聲音,演奏家的雙眼在手中琴弓起伏間,視線穿過繚繞在建築物間的黑霧,落在一道周身環飛著黑色烏鴉的身影上。
“他”大約只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那麽高,四肢清瘦,步調輕緩。他並沒有受到小提琴演奏的怪異影響,拄著手杖,一步一步走到路燈的光線下。暗黃的光勾勒出一身繁複而精美的墨綠色禮服,頭上歪戴著一頂同樣色彩、鑲嵌著褪色花朵的小禮帽,禮帽上的緞帶輕掃著微卷但仍有光澤的黑發,下面是一張被面具遮去了一半的蒼白面容。
他從光亮處離開,再次走入第二個光亮處,途中好似為午夜的演奏家所吸引,扶著禮帽,轉動脖頸,看向街道對面的演奏家。
烏鴉從他的肩頭上振翅飛起,落在一旁的路燈上。然後,他睜開了沒有被面具掩蓋的右眼——紅色的、宛如流動的鮮血一樣的右眼,映出了黎鴉的身影。
“……現在是夜晚9:05。”黎鴉衣兜裡的白紙傳出謹慎而畏懼的低語,“往汀西區的路線已經規劃好,你有五分鍾的時間嘗試殺死他,如果失敗,馬上逃出鍾樓三公裡外。”
第十五章 旋轉木馬(三)
汀西商業中心。
的確如顏格觀察分析得出的結論一樣,如果一直在同一個高度上停太久,不斷收緊的“隱形繩索”仍然會把他們吊起來。
老砍在前面,顏格斷後,其他人忙不迭地跟在後面,唯恐掉隊後被吊起來。
商場裡時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但都很遠,看老砍的神情,那些小活偶即便有也不足為患,甚至還頗有余閑地一把撿起一瓶試圖絆倒他的易拉罐奶咖啪一下扣開,在易拉罐封面的小人猙獰的視線下,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隨手丟到四樓下。
“砍哥今天辛苦了,我搜羅了幾瓶好酒,回去就拿給您。”有人小心奉承著,拍著自己的包,“今天沒帶在身上,等回據點給您送過去。”
“你這包裡裝的什麽鬼,硬邦邦的……”老砍被他包裡的什麽東西蹭了一下手臂,嘴上抱怨著,正準備跟著人走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來,環顧了一下四樓的布置,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情,“女裝樓層?”
購物中心的中段大多數是被消費力強大的女裝櫃台佔據,而有服裝的地方,就意味著必然有掛衣服的模特。
見他停了下來,馬秀笙心裡著急,催促道:“能不能先上去啊,我孩子還在上面!”
“我管你?”老砍看起來又想給馬秀笙兩巴掌,但旁邊的突然傳來的怪響還是先吸引了他。
他想要【森林的怨恨熔為鐵甲】。
顏格握了一下手指,之前老徐介紹的的確靠譜,這是最常見的技能,也的確好用,在初期不需要將詞唱出來就能發動,不過掉不掉落還是看運氣。
老砍似乎鎖定了一個方向,把煙頭扔在地上,伸手從象谷的會員身上扯出一把消防斧,頓了頓,回頭對顏格道:“小帥哥,合作不?”
顏格攤了攤手:“我已經有這個技能了。”
“我的意思是,你幫我按住活偶,我來殺。”說著,他從褲腿上的戰術袋裡拿出一把軍刺,“就打三隻,出不出,這把軍刺都是你的。”
馬秀笙的目光怨毒了起來,但並不敢在這時候出聲阻撓,只是看著他,覺得心裡有把火不停地燒,又無處排解,只能重重地咬了一口指甲。
顏格考慮了不到一秒,看了看手機,點頭道:“就五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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