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也就此消亡,那麽他們在彼此的生命都並不存在,他離開這裡,遇見的那個他也不是他。
只是在這裡,在這本命運之書裡,他們被寫在同一行字中。
現在他要為他送別了。
顏格感到屬於役者的面具一層層地在臉上剝離,喜怒無常的背後,是一張隻屬於他自己的面容。
“那遠處的光,並非日光,我知道那是什麽……那是太陽吐露的流星,照亮你今夜的道路,指引你去戰場修來的路途。所以、所以再留一會兒,你再留一會兒……”
他吟誦著戲劇裡的詞,看著黎鴉提起他的琴,為他的低吟拉響了收幕曲。
“吵嚷的相愛,親熱的怨恨,無中生有的一切……沉重的輕浮、嚴肅的狂妄、整齊的混亂……”、
“鉛鑄的羽毛、光明的煙霧,冰凍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遠清醒的沉面,否定的存在。”
“我感到愛情正是這樣一種存在。”
“現在,我將我生命中唯一符合這所有形容與描述的情感,送給你,它是我真實的心臟,它就在你的心裡,它屬於你……他屬於你。”
演奏家向他的信仰頷首、鞠躬,隨後,退入黑暗的幕後,僅僅留下最後一聲人類的言語。
“那麽,我願將我整個心靈,償付你這一個身外的空名。”
……
天穹上的煙塵與碎石裡,萬象龍蛇血紅色的雙眼睜開了。
催眠曲帶來的美妙幻覺僅僅持續了那麽一瞬。
在那麽一瞬間,它看到了那個仍然在娃娃機裡幼弱的自己,第一次被孩子真誠地擁抱著,被訴說著要永遠陪伴的諾言。
那是它唯一曾被愛的時光。
在它睜開眼的時候,那一切都消失了,它又感受到了無盡的饑餓,似乎只有人類的尖叫能稍微填滿它心中的空虛。
它俯下身,聽見了很多孩子的哭聲。
——吃掉他!吞噬她!佔有他們!
這是它現在唯一的本能。
無法形容的巨大身軀傾下,它蠕動著、從地下深處鑽出,露出了整個身軀。
在它所過之處,四周的建築物、街道崩解翻卷,通通被吸附到它身軀上。
“來吧怪物!我不怕你!我不怕——”
最後一個還未被吞噬的人蚍蜉撼樹一樣舉著消防斧,但在巨大的陰影下,他的求生本能被激發出來,掙脫了“英雄”的洗腦影響。
“我怎麽在……天呐!這是什麽東西?!”
天災一樣的陰影籠罩下來,那人徹底癱倒在地上,他感到周身每一根毛發,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要被眼前這條龍形的黑洞吸進去時,一個眨眼的瞬間,它消失了。
同時,他的記憶也模糊了起來。
“剛才……發生了什麽?”
……
外面逃跑的人繼續逃跑,萬象龍蛇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但它龐大的身軀並沒有改變。
“……我只能到這一步了,長話短說。”易子昂站在競技場前,他身體霜的顏色正在迅速褪色,“狄安娜說的對,我們剛剛嘗試被它吞噬了進去,確定了它的主體意識是一片混沌,但這也意味著它就像一台精神病人駕駛的賽車,只要我們主動被吞噬且足夠強大,就能稀釋它的意識。”
在此之前,狄安娜、蕭怡,包括顏格都已經被吞噬過一次,他們和其他建築碎片一樣被封入了萬象龍蛇體內。
同時,以他們的精神輻射,不至於第一時間被吞噬,他們感覺到了自己的意識逐漸成為了萬象龍蛇的一部分,甚至說是可侵入的。
“這條大蛇的意識有兩部分,一個是活偶的意識,另一個是被它吞噬的小孩的意識,這兩種意識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現在的狀態。說到底,這種雜糅起來的東西都是脆弱而不穩定的,我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來賭一把。”
“可行。”狄安娜沒有半分猶豫,一口敲定,又說道,“它的‘形’怎麽處理?我可以看穿它內部的‘骨骼’結構並炸穿它的關鍵節點,但問題是我造成的破壞力不足以一下子摧毀它,還需要更強大的、正面的破壞力量。”
……這節點上哪兒找個奧特曼來錘怪獸?
這時,唐淵的身影遠遠跑來。
“往博物館的方向,再往西南方有個石灰廠,等它吞噬了石灰廠後,再想辦法把它引到海裡怎麽樣?”
“不太可行,離南大橋逃生點太近了,而且怎麽引走它是個問題……等等?”易子昂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怎麽了?”
易子昂耳朵裡回蕩起了一個聲音,他無法具體說出口,但卻莫名感到安心。
“你們沒有聽到嗎?有個聲音叫我們過去。”
“什麽聲音?”狄安娜和唐淵都沒有聽到。
是我的玩家直覺?還是……因為我算是小孩子,才能聽得到?
“你沒事吧?”
“我……”
這時,易子昂悶哼一聲,他身上的顏色迅速褪色,四肢開始已經變成了白色的紙片,而同時,他們頭頂上那暫時凝滯的龍蛇頭顱動了。
它無法控制它的饑餓,要前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覓食了。
“我先走一步,如果我干擾它的意識有成效,那你們就繼續。”
狄安娜低頭看了看尾指上的紅線,松開了手邊的鋼筋,她沒有多猶豫,跳進了萬象龍蛇周身的碎石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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