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的、被人所熟知的、不乏被愛的、獨一無二的……人形的存在。”
顏格縮在車座上,他不斷將自己的存在調整著,越靠近顧鯉鯉的形象,他越能聽得清楚心底的召喚聲。
車窗外有其他路過的車輛,顏格看到交錯的車窗裡,一些小孩也在和他看著同一個方向。
他們也聽到了,那並非某種語言,而是一種意志。
只要相信,神就存在。
此時,一陣打雷般的聲音從遠處萬象龍蛇巨大的陰影中傳來,它仿佛在與什麽搏鬥著,痛苦地甩動著頭顱,攪起的狂風掀翻了數棟高樓,破碎的玻璃外牆如同刀子雨一樣撒往四面八方。
劈裡啪啦地一陣玻璃雨落下,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精神層面的尖銳刺痛。
迎面而來的車輛中,司機仿佛也受到了精神上的攻擊,車頭打著滑朝他們衝過來。
“躲!”
顏格第一時間破窗而出,徑直砸進了車窗裡,握住了司機的方向盤,饒是如此,也阻止不了大巴車的側翻。
刺耳的打滑聲過後,載滿人的車輛撞在了路邊的路燈上。
蕭怡立馬下了車:“顏格!你沒事吧?”
隨後她發現了車裡到處都是傷員,還有大哭的孩子。
萬象龍蛇的身軀距離這裡不過數公裡,一個一個救,即便是最快的速度,也是逃不出去的。
蕭怡她知道輕重緩急,只是真要對眼前的事見死不救,對她來說也是個頗為艱難的決定。
“我們得走,顏格。”她咬著牙說,“城市裡還有很多人,我們是救不過來的。”
“等等。”
這時,顏格怪異地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從側翻的大巴裡走出來,看向一側的玩具店。
“你在幹什麽?”
“我想我能……”顏格看著玩具店裡死寂的玩偶們,眨動了一下眼睛,他的瞳仁深處,湖水一樣的深綠光芒浮現出來。
蕭怡問:“你怎麽了?”
顏格張開口,虛虛指向那些玩偶——
“我願聽得到你們的心聲,我願成為你們的主。”
“我賜你們以造物的奇跡,而汝當遵從我的心。”
蕭怡剛要詢問,就呆住了,她看到那些玩偶亮起了綠色的眼睛,從櫥窗裡一個個站起來,朝著顏格微微鞠躬,隨即它們走出玩具店,圍向傾倒的大巴車,背起裡面的傷員,朝著城市邊緣的方向逃離而去。
不止如此,蕭怡還看到視線所及之處,寫字樓前的石獅子、公園裡的滑梯大象、商場裡的模特一個個從建築物裡鑽出,就近找到了城市裡其他的人類,救走了他們。
這個影響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還在不斷擴大。
蕭怡震驚地看向顏格:“你能模仿盧卡?你擁有了活偶化的能力?”
這座城市就是一座戲台,每個角色都有他的唱念做打。
一切都是有所注定的必然。
顏格他想起了黎鴉不知何時好像同他說過一句話。
“現在我也開始相信命運了……走吧,去為大聖像‘點睛’。”
……
城市的中央下起了雨。
雨水裡聽不到其他聲音,只有琴弦的音奏在風中流淌。
演奏家就像是最瘋狂的舞蛇藝人,他閉著眼睛在大雨裡邊奏邊行,身後巨大的陰影是他唯一的聽眾。
音符一次又一次試圖洗滌它的靈魂,得到的卻都是迷茫與苦痛的回音。
在那些回音裡,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易子昂判斷得沒錯,只要被萬象龍蛇吸入其中的人,都會成為它精神海洋的一部分。可那些聲音太弱了……很快就被它的主體意識淹沒。
黎鴉聽到狄安娜的聲音消失了。
它像個黑洞,外界的一切,無論是好是壞,是譴責還是救贖,都會被它吞噬。
它將無限脹大、直至填滿這個空間,將自己也吞噬。
“該我了,希望我還是你的粉絲。”
唐淵廢話不多,走入了滿是陰影的雨幕裡。
萬象龍蛇掙扎的異動稍稍停了下來,得到了新的獻祭,它繼續跟著演奏家的旋律緩慢地移動著。
“在它把我們都消化掉之後,它一定會掙脫你的演奏,多拖一秒,就可能多活一條人命。”易子昂說道,他觀察到萬象龍蛇的異動越來越頻繁,便知道自己也要走了。
他倒退著靠近萬象龍蛇。
“我知道你沒辦法再說話了,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所做的事都是有意義的,就像盧卡和愛麗絲一樣,它一定也有‘心臟’。”
“還有,堂哥,你八成是跟我一樣沒了……萬一、萬一你能出去的話,告訴我媽,我不後悔。”
說完,他也獻祭了自己。
黎鴉沒有回答,他手上的琴弦不停顫動,世界上沒有他不能征服的聽眾,但不包括失去心的怪物。
後面的路還很遠,可城市裡的哀嚎還沒有停歇。
很多人不願意離開,或是恐懼外面是否安全,或是貪戀在這裡的權力,或是害怕自己的罪行。
還有更多人,他們想走,卻怎麽也到不了城市的邊緣。
萬象龍蛇的“引力”在不斷增強,以它為中心,它造成的引力已經幾乎與重力相當。
一切都向著不可逆的方向崩塌,沒有誰能摧毀它。
犧牲吧,就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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