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秘書不言不語,算是默認。
“我選二。”
金秘書點點頭,“那麽,原先生希望能和您結婚。”
何驚年睫毛一顫,“其實我自己可以面對的,這件事不是原先生的錯,不需要他負責。”
“不是對您,是對孩子。”
何驚年垂下眼簾,“然後呢?”
金秘書略抬了眉,閃過一絲驚訝。“沒有然後。舉行婚禮只是形式,你和原董並不存在法律和實質上的婚姻關系。等孩子出生,原董會獨自撫養孩子,你們的關系到此結束。”
說完,他禮貌地遞上一張名片,“原董給您三天時間考慮,決定好了請隨時聯系我。”
何驚年沒有去接。“不用了。”他站起身,“我答應。”
我答應。我願意。
“我答應”不是理智的驅動,“我願意”也不是既定的台詞。
“喀噠。”
何驚年按下播放鍵,這個動作幾乎成了肌肉記憶。或許,他這輩子能有的就只有這段錄音。
應該滿足,必須滿足,何驚年第無數次告誡自己。
千萬、不能再生出一絲不該有的期待。
*
何驚年是真累得狠了,幾乎一閉眼就立刻昏睡了過去,連耳機都忘記摘下。早晨,鬧鍾響了好多遍都沒醒,直到楊莉阿姨過來敲門,他才勉強睜開惺忪睡眼。
楊莉阿姨從小照顧原辭聲到大,現在依然留在原家。原辭聲無法忍受家裡有外人,唯有她是個例外。
“夫人,您快點下去吧,少爺正在等您。”見何驚年眼下泛著淺淺青暈,她不由擔心道,“昨晚沒睡好嗎?還是哪裡不舒服?”
何驚年笑了笑,“我沒事。”
餐廳桌上,楊莉阿姨已經給他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都是美味清淡且富有營養的食物,可何驚年毫無食欲。原辭聲正冷著一張臉看他,深栗色頭髮配上蒼白的面孔,饒是窗外陽光燦爛,也像極了一隻寒森森的吸血鬼。
“你每天都這麽晚起嗎?”
何驚年驀地緊張,“我……我今天沒聽見鬧鍾,以前從來不遲到的。”
原辭聲不置可否。
何驚年低頭把包背上,“那我先出門了。”
“等一下。”原辭聲悠悠翻過一頁雜志,“就算現在出發,你也遲到了。”
何驚年捏緊包帶,“我晚上會留下來加班,把耽誤的時間補回來。”
原辭聲合上雜志,抬了抬下巴,“早餐。”
於是何驚年只能端起粥碗,一杓一杓地喝了起來。
粥是青菜瘦肉粥,肉糜鮮美,青菜切得很細。楊莉阿姨怕他喝了涼的不舒服,就一直幫他用小火煨著,杓子一攪直冒熱氣。
何驚年貓舌頭怕燙,可他又想快點把粥喝完。一口熱粥滑過喉嚨,燙得他連眼淚都流了出來,一連喝了幾大口涼水,才壓下燒灼的燙感。
“我吃好了。”何驚年抬眼,視線毫無防備地和原辭聲撞上。
“怎麽了嗎?”他有點窘迫,想到剛才的狼狽樣子可能被看見,不光臉紅嘴唇紅,連耳朵都紅了起來。
原辭聲迅速別過頭,“走吧。”
和原辭聲同乘一輛車已經不是第一次,何驚年知道他的忌諱,一上車就非常識趣地緊貼車門,和他保持盡可能遠的距離。下了車,原辭聲叫住他,朝他伸開雙臂。
何驚年怔住了,原辭聲甚至在對他微笑,碧綠的眸子閃爍著遙遠星雲般的光芒。這一瞬間,何驚年仿佛看見自己念茲在茲的人,心臟劇烈狂跳。爾後不及他反應,原辭聲就把他抱進了懷裡。
男人手長腳長,個子比他高上許多,一隻手臂就能完全箍緊他的腰。何驚年被他抱得透不過氣,下意識掙了一下。
“進去吧。”原辭聲很快就松開了他,“下班我來接你。”
何驚年暈乎乎地點了點頭。
一進辦公室,同事們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祝賀他新婚快樂。中午,好幾個同事叫住他,邀請他一起吃飯,何驚年笑著婉拒了。聖衡的公司食堂都是一間間獨立餐廳,價格比較昂貴,他習慣自己帶便當或者去便利店買麵包。
經過茶水間的時候,何驚年聽見裡面傳來興奮的聊天聲,你一句我一句的。他對八卦不感興趣,剛要走開,耳中卻清晰傳來自己的名字。
“今天早上何驚年和原董在門口擁抱的照片上熱搜了,兩個人看上去真的很恩愛。”
“也就是‘看上去’而已。宣發部的同事都告訴我了,上面下了命令,這幾天各大媒體頭版頭條必須都是婚禮,絕不能讓熱度下來。”
“六月花嫁企劃獲得遠超預期的成功,朱諾更是成為本季爆品。這場婚禮的本質果然還是商業作秀啊。”
“確實,不知情的消費者肯定覺得浪漫到不行,新人設計師的處女作是為自己和愛人設計的結婚對戒,想想都很美好,連廣告大片都不用拍了。”
“原董怎麽可能真看得上何驚年,如果真愛一個人,絕不可能連舉行婚禮都事事從利益角度考慮……”
話語聲戛然而止。
門口,何驚年正靜靜站在那裡。
幾個同事面面相覷,極是尷尬。畢竟是董事長夫人,他們背後議人是非,何驚年真鬧起來恐怕不好收場。
可何驚年並沒有。他手上還提著剛買回來的臨期麵包,默默走到飲水機旁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