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公司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每年夏季新品的企劃都是很重要的event,難道真要在這種競品對打的關鍵期開空窗嗎?”
“這……你們問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都是上面的意思。”
何驚年腳步頓了頓,轉身,回到了工作坊。沒過多久,原辭聲就來接他了,見到他的第一件事,就牽起他的兩隻手仔細檢查,看有沒有新添傷口。
上了車,原辭聲給他清潔傷口,塗上藥膏,再包好透氣的創可貼。何驚年展開十指晃了晃,笑著說自己很快就能重拾過去的技藝,不會再受傷了。
原辭聲看著他,車窗外街景紛閃而過,暮色四合,夕陽溫暖的光投進他的眼睛,像晃動著一泓溫暖的水。趁眼圈發紅之前,原辭聲抱住了他。
何驚年問他:“怎麽了嗎?我手也沒怎麽樣啊。”
原辭聲將他摟得更緊,用低啞的聲音說:“對不起。”
何驚年笑了,“到底怎麽了啊?”
原辭聲說:“看到你受一點傷,我就心痛得要命。可我真怕有一天,自己會讓你受更多的傷。”
何驚年回抱住他,纏滿創可貼的手指陷進他漂亮的卷頭髮。“我知道的,你就是想對我好。”他頓了頓,“僅此而已。”
晚上,原辭聲聽見何驚年悄悄下床的動靜,一如既往地跟了過去。誰知他剛想轉動門柄,門竟然主動開了,何驚年站在那裡看著他,逆著光,看不清表情。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動了動嘴唇,還沒來得及辯解,卻聽何驚年先開了口,道:“每天都來偷偷翻我的廢稿,這種行為叫什麽啊?”
原辭聲很有自知之明,“變態。”
何驚年踮起腳摟住他頸項,親了一下,“笨蛋。”
原辭聲蹭蹭他鼻尖,“對不起。”
“怎麽又說對不起啊,你現在怎麽那麽愛跟人道歉。”何驚年佯裝生氣,牽著他的手走到書桌邊,“你看,這就是我現在能畫出來的東西,你不能為了這種東西影響自己的工作。”
“能。”
“……不能。”
“再頂嘴?”
原辭聲握著他的雙手,低下頭,面頰輕蹭他的手背,“我看到那些被你丟掉的設計圖上,畫的都是夏季主題的設計,我覺得你心裡還是想像以前一樣,看到自己的設計商品化,被很多人喜歡欣賞。”
“那你也不能這樣啊,廢稿上那些設計圖你也都看見了,真的很差勁。”何驚年歎了口氣,“而且,我也只是拿夏季主題來練習畫設計圖,並沒有真的想參與進來。無論如何,你都應該讓更適合人的負責這個工作。”
原辭聲抬起頭,綠眼睛一瞬不錯地注視他,眼神赤誠,絕類史努比。
“不好。”
“……聽話。”
原辭聲張開手臂,“年年,我想抱抱你。”
何驚年埋進他懷裡,“抱歸抱,不要轉移話題。”
“我就是想讓你開心。”
“可我現在已經很開心了啊。”
“我想實現你的心願,無論多小的心願。”
“你不是告訴過我,謝麗思阿姨也經歷過瓶頸期,然後靠自己的努力才設計出阿耳戈斯嗎?”何驚年說,“我也想和謝麗思阿姨一樣,我現在已經進步很多了,只要再加把勁就一定可以。”
原辭聲抱著他清瘦溫暖的身體,低聲道:“那我就在這兒陪你。”
“不用,你在這裡我反而分心。”
原辭聲在他對面坐下,兩條胳膊放桌上一放,頭枕在上面,半抬起臉,長睫毛一掀,眸中有光蕩開,安安靜靜道:“我不會影響你的。”
何驚年臉一熱,不知道他這種楚楚可憐的做作腔調是擱哪兒學的,不過自己好像還真的很吃這一套……
“好吧,你不能煩我。”
原辭聲點點頭。
何驚年看了他一眼,台燈明亮的光裡,那張臉美得不可逼視,於是迅速把視線轉移到紙上。一眼就夠,不敢多看,不是怕分心,是怕所有注意力都被擭取過去。
可是,盡管他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一支筆拿在手上卻愣是不往下落。雖然沒抬眼,但他能感覺到原辭聲一直再看自己,用那雙朗若晨星的美麗眼睛。
筆尖“啪”地往紙上一頓,何驚年抬起頭,果然在盯著自己看!
“你老看我幹什麽?”
“我沒有。”原辭聲帶著點兒委屈說,薄唇卻銜著笑意。“再說,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什麽腔調!何驚年耳朵發燙,覺得自己就像進京趕考的書生,夜宿破廟,結果遇到一隻千年狐狸精。
影響人學習,妨礙人進步,煩人勁兒的!
何驚年命令他:“把眼睛閉起來,不許再看我。”
原辭聲捂住眼睛。
何驚年刷刷畫了兩筆,趁人不備猛抬起頭,“果然!”
原辭聲手指張開,兩隻綠眼睛在指縫的陰影裡也很亮,笑意盈然。
“把頭低下去,埋胳膊裡!”
“哦。”原辭聲聽話照做,何驚年仿佛看見他頭上晃唧晃唧的大耳朵跟著喪喪地垂了下去。
又像狐狸精,又像史努比。也對,都是犬科嘛。
何驚年忍不住彎了彎唇角,然後趕緊嚴肅表情,全身心投入創作。
一隻手在桌面上悄悄移動,物似主人型,狗狗祟祟,一看就不是隻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