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好幾個人呢,其實以前都不熟,不過小陳的老婆在食堂工作,我還跟她聊了一會兒。”
“是麽,那還挺好。”
“對啊,她說工程結束以後,也會跟著一起安排在度假村工作,這樣離家也近。”
“嗯。”提到小陳一家,仲磊突然問,“你想要個自己的房子麽?”
“買房……哪是這麽容易的事。”季蘇緬說是這樣說,但他當然是想的。
大多數留學生對搬家這件事一點都不陌生,但季蘇緬好像碰到了什麽詭異的際遇,從離開家就開始折騰“住在哪裡”這件事。初到洛杉磯,他連續換了三個寄宿家庭,直到第四家才稍微穩定下來,住了一年多,他們因為工作變動舉家搬到別的州,於是季蘇緬再一次收拾行李,整個高中階段他搬了五次家,上了大學申請到宿舍本以為從此可以安定下來,卻因為室友夜生活過於豐富,沒辦法調整只能自己出來租房子,租房子又遇到一個毀約的房東,一個賣房子的房東,以及一個擠了七八個學生的房子……以致於季蘇緬離開美國的時候,只有一個箱子的行李,皆因搬家次數太多。
他對房子存在一種愛恨交織的心情,既渴望又膽怯還害怕失去,描述得誇張一些,和愛情一樣,只是愛情用錢買不到,房子可以買,但錢是最大的問題。
“磊哥,我們現在,還不到能買得起房子的時候,你等我,我先去考一個本科學位,然後做好這個項目,試試看能不能考個項目經理的證,等我兩三年,好麽?”
仲磊有些想笑,但季蘇緬過分認真地在考慮賺錢養家,他又不忍心:“其實我有點錢,之前唱歌那會兒,給了我媽一些,她在縣城買了套房,後來我一直也不回去,她就給賣了,所以首付是沒什麽問題的,買個兩室的房子,不太大,每個月還貸也能負擔得起。”
“兩室?為什麽要兩室,你不跟我一起住麽?”
“想什麽呐你,總要有個書房吧,你現在每天看書工作都在床上,而且——”仲磊看了他一眼,促狹道,“你在床上學習也沒什麽效率,心猿意馬的。”
“哎你這人,顛倒是非!不是你先動手動腳的麽?”
“你不撩撥我動你幹嘛……”
鬥了一會兒嘴,季蘇緬沉默,他想起和仲磊在一起許許多多的昨天,那些他早出晚歸甚至夜宿機場的日子,不免難過。
“磊哥,咱們先不買,再等等,我不想讓你那麽辛苦。”
“嗯,聽你的。”
季蘇緬擁有被趙芯瑜豔羨不已的皮膚狀態,被太陽曬過,只是微微變紅,第二天就恢復,且不會變黑,連續兩三個月在外奔波,還是白白嫩嫩一張臉,只是以前藏在皮膚下面一層薄薄的肌肉,慢慢顯現出來,人也壯實了一些,以前奔跑著撲向仲磊的時候是掛在他身上的,現在可以給他撞一個踉蹌。
“磊哥你等很久了麽?”
“還好,明天不加班吧?”
“不加啊,明天我要睡到天荒地老。”
“少來,雞都比你起的晚。今天咱們不回家住,帶你去露營。”
“露營?去山上麽?”
“不,去海底。”
車從駿威樓下一直開到了海洋館,仲磊把帳篷睡袋和洗漱用品都放在後備箱,一樣一樣往外拿,等他們走進大門的時候,很多小朋友和家長都已經到了,工作人員給他們發活動安排。
季蘇緬翻了翻手裡的三折頁,小聲問:“磊哥這是個……親子活動啊?”
“呃……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廣播裡聽見的,也沒多想就報名了,沒說非要帶孩子來啊。”
“咱倆這樣,多別扭啊。”
“坦然點兒,大家都交了一樣的錢,沒事兒!”
——還真不是一樣,海洋館奇妙夜的活動,顯然都是為小朋友準備的,科普課堂,互動遊戲,連晚餐都是漢堡薯條披薩。
“磊哥,這菜單太不科學了,海洋館的餐廳裡居然沒有魚!”
“噓——你小聲點兒!”仲磊故作神秘,“別讓頭頂上那隻鯊魚聽見了。”
他們沒參加海洋館安排的活動,兩個人偷偷溜出來自己閑逛,相比各種魚在身邊遊來遊去,季蘇緬更喜歡極地館,甚至還想睡在企鵝和北極熊中間的過道上,被仲磊以睡袋太薄會凍死為由嚴詞拒絕了。
他們站在水母的兩側對視彼此,不斷變化的燈光照著,時間流逝仿佛也變成了它們遊動的節奏。
仲磊說:“看這玩意兒好催眠啊。”
季蘇緬沒回應他的話,反而問:“磊哥你說這是不是就是涼拌海蜇?”
“……我們剛才經過魚類的時候,你是不是一直在想哪條更好吃?”
“不,那些魚也就是好看,我是在看蝦和蟹的時候想的。”
十點鍾對於小朋友們來說是正常睡覺時間,這兩個成年人感覺略有些早,他們躺著醞釀睡意,季蘇緬有點後悔沒有睡在水母的旁邊。他很少來海洋館,睡在這裡更是新奇的體驗,他興奮得和小朋友相差無幾。一種莫名的悸動存在於微微透著光的帳篷,存在於交握的手裡,存在於魚群遊過咕嘟咕嘟的水流聲,“怎麽辦啊磊哥,我有點睡不著。”
“你有沒有聽到隔壁帳篷裡的小孩已經開始說夢話了?”
“嗯。”季蘇緬捂著嘴輕笑,“吃飯的時候一直有人看我,可能覺得我這個兒童年齡有點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