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辭目不斜視地照舊從他身邊過去, 仿佛沒有聽見裴燼的那兩聲一樣。
他不說話裴燼不可能也不說話,只能腆著臉皮一直盯著他看, 嘴裡還喊著:“我回來了,我回來晚了。”
裴燼也知道自己有錯, 錯在不該一聲不吭地走,計劃總比變化多,他以前自己能在生日的時候回來,結果事情出了差池, 現在寧辭這副態度也似乎是知道了什麽, 裴燼輕咳了兩聲,看著寧辭一手搭在門邊上像是要關門, 他連忙跟流氓似的一條腿卡住門縫。
“寶貝……”
寧辭第一次板起臉:“你不要亂叫。”
雖然他語調天生溫柔,就連凶起人來都沒什麽威懾力, 甚至聽得裴燼瞬間覺得身上的傷一點都不痛了, 還嗯了聲不正經的笑了下,“那叫什麽?”
他好像沒有一點一聲不吭離開又突然出現在這裡的自覺, 甚至還笑得出來, 寧辭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面無表情地轉過身:“不進來我就關門了。”
說著就要關上門, 也不管裴燼的腿還卡在門縫裡,看上去一點都不在乎裴燼了。
然而事實上雖然他作勢要關,推也是真的推了,卻一點都沒有真的要卡住裴燼的意思。
裴燼沒感覺到一點力道,但現在也不敢說話了,立馬就努力側過身通過寧辭特意給他留的門縫擠了進去。
門啪地一聲在他身後響起,裴燼亦步亦趨跟在寧辭身後,看著寧辭從沙發上拿起他自己的書包,然後把書包拉鏈拉開,把裡面的東西全都倒進……垃圾桶。
看都沒看清楚是什麽東西,裴燼顧不得想,連忙撲上去接,結果被那個禮物包裝的盒子角撞在了手臂上疼得他悶哼了聲,還故意哼得大聲了點,寧辭看都沒看他一眼,也任由著他接住了自己這幾天熬夜寫好的學習筆記和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卻一句話都不想和他講。
寧辭以為自己是很平靜的,但是從進門開始他的心口就很痛,甚至控制著他去做一些他以前從來不會去做的事情,比如把要送給裴燼的東西全都扔了,比如他想質問裴燼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自己。
但他隻做了前一件事,就把茶幾上的卷子收進了包裡然後背上了書包。
看著他這一系列動作裴燼也顧不上去看自己從垃圾桶裡搶救回來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了,生怕寧辭就這樣背著書包直接跑了,以後再也不理他了,其實他也想過這個場景,但相比起來他覺得還是要比另一個方案好得多。
至少寧辭沒有參與進來也沒有身處危險。
但他不會允許寧辭離開自己,一點機會都不給寧辭。
於是他又跟在了寧辭身後。
寧辭並沒有離開,他只是去廚房倒了杯水,完全忽略了自己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水是他早上燒的,現在還是溫熱的,他把水放在了茶幾上,自己卻沒有喝。
“謝謝寶貝。”
一看就是特意給他倒的,裴燼連忙喝了,連停頓都沒有停頓一下。
寧辭已經不想去糾正他對自己的稱呼了,只是站在那兒定定地看著他。
裴燼的褲子和衣服都破了,頭髮亂糟糟的,胡子也看出來幾天沒刮了,還真的很像那種剛流浪沒多久的,要不是他長得帥,估計連小區都進不來。
裴燼的腿上和手臂上都有血跡,看起來應該是已經幹了,看不到傷口在哪裡,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弄的。
寧辭有很多話想說,可現在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看著裴燼:“喝完了嗎?”
裴燼點頭又立馬搖頭,寧辭卻不管他:“喝完我要去上課了,鑰匙還給你。”
寧辭感覺自己的心臟現在不是在疼了,而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著,酸脹的厲害。
他當然知道把鑰匙還給裴燼是什麽意思,他想裴燼肯定也知道。
他看見裴燼的臉上閃過一絲愕然,但是沒有伸手去接他遞出來的鑰匙,等待了片刻之後,寧辭攥緊書包肩帶,剛要把鑰匙扔到茶幾上,手就被握住了。
“等我一下。”
裴燼把他的五指攥緊,硬生生讓他把鑰匙攥在了掌心,他的手有點冷。
寧辭記得以前裴燼的手都很暖和的。
他沒有回過神來,裴燼就轉身進了臥室。
水流的聲音響了起來。
寧辭就靜靜地站著,他大可以扔下鑰匙直接走,但他又一次聽了裴燼的話。
幾分鍾之後裴燼就出來了。
他身上的衣服換掉了,換成了……寧辭的睡衣,睡衣本身就偏大,穿在他身上倒還好,就是寧辭看見的時候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裴燼就靠了過來,拉著他的手把他摁在沙發上。
寧辭掙扎了一下,沒掙脫開。
但他看見了裴燼手臂上和腿上的傷,有點觸目驚心,看起來像是什麽給劃傷的,但是已經都處理過了,剛才裴燼握住他手的時候他也明顯感覺到了裴燼掌心的粗糲,感覺起了繭子一樣。
寧辭想看一眼,但是忍住了,他挪開視線手肘抵著裴燼的手臂,這一回直接掙脫開了。
可依然還是沒能松一口氣,寧辭不知道現在自己想要幹什麽,掙脫開,然後離開,然後呢。
他腦子很亂,他一點都不清醒,他一點都不冷靜。
剛想要站起來,裴燼突然就在他面前蹲了下來,雙手拉著他的手放在他膝蓋上下巴擱在了他手心,粗糙的胡子硌得他掌心有些刺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