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踮起腳尖踏上池沿,在上面轉著圈兒,沿著邊緣跳舞。水裡的錦鯉就緊緊跟著他,他跳到哪兒,魚就遊到哪兒。喬斐微微一笑,覺得自己像是一隻帶著一群鴨寶寶的鴨媽媽。
“幹嘛呢?”
喬斐腳下一滑,從池沿掉下來,池子裡一條錦鯉跳出水面,濺起一片水花。
回身一看,何昊雲站在他身後,正挑眉看著喬斐。
“就……看錦鯉……”喬斐搓搓指尖,把手背到身後,避開何昊雲如刀的眼神。他知道何昊雲不喜歡他在別墅大庭廣眾的地方跳舞,他嫌他丟人。
不過何昊雲也沒有追究,他抬手掰過喬斐的臉,向他霸道地索取一個吻。喬斐被他堵得喘不過氣,撇開頭小聲咳嗽。
何昊雲不為所動,揚揚下巴問他:“去舞團嗎?我送你。”
“下午才去,上午放假。”喬斐在撒謊,舞團其實要求今天上午十點到,他只是不想和何昊雲一路罷了。昊爺開車極其蠻橫,再加上他愛開跑車,能把喬斐上輩子吃的飯給顛得吐出來。
“過幾天我也要去一趟,和你們趙團長談事。”
一個舞團需要讚助商,用表演所賣出的票遠遠不夠排練一部劇所花出的錢。何昊雲的公司就是城芭最大的讚助商之一,不光讚助舞團,也讚助舞團裡的幾位首席。
何家的老爺子生前極其喜歡看芭蕾,為城市劇院芭蕾舞團投資了大量金額。他留下的遺囑裡就有一條繼續讚助舞團的囑咐。而何昊雲作為何家集團的管理人,自然必須遵從他父親的遺囑。
喬斐不喜歡何昊雲去舞團,每次他去,喬斐都要刻意避開。可他知道何昊雲不會體諒他,若是在舞團看見他,肯定會把自己拽過去,向全世界宣布:看,這是我的東西。
他努力壓下聲音裡的失望,明知顧問:“哦,是談讚助的事嗎?”
“還能是啥?”何昊雲抬手揉揉喬斐的頭髮,手裡的車鑰匙摁響了停在環島門口的那輛蘭博基尼Huracán,“走了。”
“嗯,慢點開車,路上小心。”
其實無論什麽事,學著學著也就會了。喬斐本來不擅長討好,但是他卻趁著何昊雲還沒把他的爪子拔掉,努力學會怎樣收起爪牙,露出一片柔軟的腹部,躺在地上搖尾巴獻媚。
這是他唯一保護自己的辦法。
喬斐目送著何昊雲離開,抬手把被他揉亂的發絲捋順。
他給楊伯打了個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到。楊伯卻說二少爺臨時給了他一份差事,實在是騰不出時間送他。
喬斐說了句沒事,提著包往外跑,得趕緊打車。何家的宅子和舞團所在的地方離得不遠,但是打車還要花上一點時間,所以他還是遲到了。
今天練舞廳內不是平時帶熱身的韓先生,而是那個時導。他還是穿著那雙潔白的運動鞋,雙手有些懶散地插在兜裡,腦後扎著一個小揪揪。
他正在和所有演員說著什麽,大家聚精會神地聽著,時不時有人點頭附和。
趙團長也在,看到喬斐貓著腰從門口溜進來,有些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喬斐灰溜溜地跑進練舞廳,站到羅子文身邊,問他發生了什麽。羅子文小聲告訴他這是新來的編導,叫時旭白,會編排下一個舞劇。
編導正在介紹他想要編排的新舞劇,《冬天的故事》。喬斐對莎士比亞了解不多也不深,但是就憑聽編導的講解他有些提不起興趣。
他早就過了相信童話故事的年齡,世界上沒有什麽王子戰勝了惡龍,拯救公主。比起《天鵝湖》那改編過的美好結局,喬斐更喜歡公主奧傑塔和王子齊格弗裡德一起奔赴死亡,在天堂或者地獄再次相見。
他不喜歡這種經過無數困難和挑戰,最後是一個美滿結局的故事,這不真實。
聽著聽著,喬斐就開始開小差。他發現自己很喜歡時導的聲音,他的語速比較慢,嗓音很清澈,挺好聽的,給人一種溫和舒服的感覺。
時旭白說完了舞劇的大概內容,最後宣布因為這部舞劇的格局偏大,他的決定是今天就定好角色,盡快開始排練。
“行,那先熱身吧。”
喬斐在靠窗的地方找了個位置,脫了外套,換好跳舞的軟底鞋。
站在把杆另一邊的是舞團的第一首席路洋,她雙手搭在把杆上,向喬斐友好地一笑。她天生骨架纖細,跳起舞來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好像生來就是為了跳芭蕾。
路洋是何昊雲讚助的演員之一,也是他的舊情人。
喬斐並不討厭路洋,畢竟何昊雲拈的花惹的草多了去了,只不過沒有一個人能真正入他的心。
鋼琴師開始演奏一首節奏緩慢的曲子,時旭白微微抬高聲音,叫出各種動作的口號和指導。舞劇的編導是一個能力必須全面的職業,必須懂得怎樣將要求描述清楚,也還要有一定的藝術功底。
時旭白指揮得恰到好處,聲音自然,顯得格外放松。
他經過路洋身邊,順便舉起手將她的四位手再抬得高些,他的T恤隨著動作往上移,露出一片平坦的腰腹。喬斐正好在對面,不經意地瞄了一眼。
只見時旭白的右側腹有著一片燒傷的疤痕,面積不大,看著離受傷的時候應該有一些時間。喬斐忽然覺得有些惋惜,覺得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被磕碰出了坑,從此再也不完整了。他也沒什麽別的意思,只是單純地覺得可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