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刻他很慶幸自己把刮皮刀放到了最上面的一層,所以他有了充當拯救一隻小天鵝寶寶的白馬王子。
“我來吧。”時旭白放下剝好的西紅柿,在水池裡稍微衝了一下手,走過來幫喬斐。
他抬手的時候左手無意之間碰到了一下喬斐的腰,他指尖還帶著水珠,滴在喬斐的淺灰薄毛衣上染出幾個水點。
時旭白把還沒拆封的刮皮刀遞給喬斐,笑道:“小朋友還要長點個子啊。”
醜小鴨要努力變成天鵝啊。
喬斐沒應聲,只是接過刮皮刀轉過身時嘴角微微翹起。
兩個人很快就做好了飯,在桌子前坐下。
男孩兒吃飯很乖。一小口一小口地細嚼慢咽,吃的時候腮幫子鼓起一個小包。時旭白不由自主地看呆了,直到喬斐小聲問他為什麽不吃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時旭白覺得自己做的面條有點難吃,面煮得時間太長,鹽也放得有些多。
可是喬斐卻還是把面都吃完了,抬頭眨著眼睛對時旭白說這是他吃過最好的一碗面。
晚餐後,喬斐起身去廚房洗碗,時旭白跟在他身後,幫他把洗好的碗和盤子放回櫃子。
他很想告訴醜小鴨以後沒有地方去都可以來他家,住多久都可以,一直住下去也行。時旭白斟酌了一下,剛想開口,喬斐卻先說話了。
“你會彈鋼琴嗎?”喬斐沒有在看時旭白,而是盯著他身後客廳裡擺放的象牙白鋼琴,眼神中帶著些期待。
“正在學,你想聽嗎?”時旭白把台面擦乾淨,靠著門邊上看著喬斐洗手,“只不過我彈得不是很好。”
喬斐回答得很快:“想聽。”
時旭白帶著喬斐到客廳,在鋼琴前坐下。
喬斐沒有坐到沙發上,而是盤膝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背靠著沙發,乖乖地仰頭等著時旭白彈琴。
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但時旭白其實挺想告訴喬斐地下涼,讓他去沙發上坐著,可是他沒有這個膽量,怕男孩兒覺得他圖謀不軌。
在一隻醜小鴨的注視下,王子為他彈了一首《天鵝湖曲》。
時旭白沒騙喬斐,他的確才剛開始學了沒多久,最近又有一點忙,也有幾天沒練了。
整首曲子節奏掌握得不是很好,中間還一不小心彈錯了幾個音。等他彈完,時旭白回身想要和喬斐說抱歉,讓他失望了,可是他一轉頭便對上了喬斐專注的眼神。
醜小鴨的眼睛亮晶晶的,在他彈完了之後並沒有鼓掌,但是終於露出了一點真誠的笑容,小聲和時旭白說特別好聽,比排練時候的鋼琴師彈得都好。
這隻小天鵝寶寶的心很善良,比時旭白見過的很多人都要單純。
可能破碎的花朵在黑暗中綻放得最明亮吧。
第20章
時旭白放下鋼琴蓋,笑著搖頭,他知道自己彈琴是什麽水平,男孩兒聽完了還沒有捂上耳朵,就已經是對他最大的誇讚了。
作為補償,他從櫃子裡面拿出兩瓶橘子汽水,拉開易拉罐,遞給了喬斐一瓶。
他沒有將喬斐從地板上拉起來,而是在他身邊坐下,背靠著沙發,和他一起感受著地板傳來的絲絲涼意。
喬斐雙手握著汽水罐子,看看上面寫的英文字,轉過頭問時旭白:“你是不是很喜歡橘子?”
時旭白聞言笑了一下:“嗯,小時候家裡總放著朋友送的橘子糖,吃著吃著就上癮了,我現在什麽都喜歡橘子味兒的。”
“你呢?”時旭白喝了一口汽水,問喬斐:“你喜歡吃糖嗎?”
喬斐搖搖頭,他活得一直很苦,早就不相信什麽吃糖能讓生活甜起來的說法。
這世上只有唯一一種事情讓喬斐覺得是甜的:“芭蕾就是我的糖。”
時旭白聽見後,停頓了一下,直到客廳裡的安靜變得很吵他才慢慢說道:“它曾經也是我的。”
手裡拿著的汽水瓶子忽然覺得有些燙手,喬斐慢慢把它放到茶幾上。
“反正不能跳舞了,我當時就想著要麽當個鋼琴師。這樣還能看著別人跳舞,還能給他們伴奏。”時旭白突然笑了,“結果等我開始練琴之後才發現彈琴其實並不簡單,還挺難的。我要是去給舞團伴奏,估計所有演員都得捂著耳朵趴在地上。”
喬斐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間想哭。
芭蕾對於跳舞的人來說留不下什麽,除了一身的傷痛和疲憊不堪的身體,根本看不到別的。它不像其他的藝術,一幅畫、一首歌或一本書,它沒有痕跡,最後留下的只有心裡的自由。
對於舞者來說,這所謂的自由是他們擁有的一切,也是他們黑暗中的一束光,而時旭白卻連這一點都被剝奪了。
“你知不知道我其實很羨慕你。”
喬斐偏過頭,有些不理解時旭白的意思。
時旭白看著他不可置信的樣子,認真道:“真的,我真的羨慕你。你別以為當首席有什麽好的,其實有能夠進步的空間才幸運呢。等你真的到了巔峰,很多人就會等著你掉下來,自己取而代之,如果你站在半山腰或是山腳下,沒有人會盯著你。”
喬斐點點頭,似懂非懂。
“你看我,這不就掉下來了嗎?”時旭白往身後的沙發一靠,兩條長腿交疊著,顯得輕松愜意,只有眼神有些呆滯,穿透喬斐看著他身後的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