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的沒有立刻把岑默扶起來,在他旁邊蹲下,頗有點恨鐵不成鋼:“岑默你是28歲不是8歲,你不能遇到問題就跑,你是成年人,你要學會像成年人一樣解決問題。”
岑默本來臉是向著他這邊側著的,聽到他的話後,又把腦袋轉到了另一邊。
又倔又強。
沈意掐了下眉心,換了個話題:“那你為什麽要踹我?”
28年養出的脾氣,也不是他一句話就能給糾正過來的,況且這和他也沒關系,他是被這家夥搞混亂了。
自己接近他只是為了報仇、利用他而已。
雖然現在這個想法,在知道岑默的經歷後有了些動搖。
但不代表,他會慣著他。
也不代表,他要照顧他。
岑默悶聲悶氣的終於不保持沉默了:“你剛才的行為不是朋友間正常的行為。”
沈意眉梢一挑:“你有朋友?”
一個問題又把岑默乾沉默了,沈意也後知後覺這個問題過分扎心,他有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因為他天生脾氣不好,後天更要用凶悍保護自己,再加上爺爺對他的過分寵溺,他也的確不是什麽好性格的人。
說實在的,他並不太在乎、在意別人。
別人什麽心情關他什麽事,他只要自己爽了就行。
岑默是第一個讓他這麽有耐心的人。
舌尖在腮幫抵了一圈,扯開岑默腳上的被子,打算把人抱起來,手剛從岑默的腦袋底下伸過去,就感覺到濕熱的水珠掉到他手心上。
動作一滯,又是一滴水珠掉了上去。
轉眼看向一動不動的岑默,心裡那股難受勁又上來了,他有時候看岑默就像看到了自己,沒被沈家找回的自己。
“摔疼了?”
岑默搖了下頭。
沈意一看,那就是自己把人說哭了,平時看著挺厲害的,這怎麽一句話還給說哭了。
但是他不想承認是自己把人弄哭的。
揣著明白裝糊塗:“那哭什麽?”
眼淚一滴接著一滴把他的手掌都打濕了,在掌心蓄了一個眼淚池,而眼淚的酸澀好像透過皮膚從毛孔鑽入,一直扎到了他心底。
讓他一再心軟。
岑默從地上坐了起來,還是背對著他:“你不要和我做朋友了是嗎?”
說話時鼻音濃重。
這個問題一時讓沈意為難住了。
考慮到岑默的經歷,如果自己為了報復再睡了他,甩了他,好像真的太缺德了。
但如果少了這層企圖和原因,他實在想不通自己有什麽理由,和撬了自己牆角的人做朋友。
他少見的沉默,仿佛代替了回答。
岑默等了兩分鍾後,撐著腿從地上站了起來:“我不打擾你了。”
關著的房門被打開,走廊裡的燈光照亮了這一屋子的狼藉,沈意聽著輕重輕重一點點走遠的腳步聲,抬手狠狠搓了兩下腦袋。
這件事怎麽會搞成這樣?
閃電晃的他眨了下眼睛,這才想起外面還下著瓢潑大雨,急匆匆的起來追了出去,把一瘸一拐剛要走出大門口的岑默一把拽了回來,把他細瘦單薄都硌得慌的身板抱進了懷裡。
大長腿狠狠踹上了門,阻了外面的風雨。
又落了鎖,他相信岑默應該不會開這種房鎖。
把人抓回來了,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岑默也不說話。
沈意就感覺岑默的眼淚,又一點點弄濕了他的肩膀,他沒想到他這麽能哭,然後又一想到28歲的人哭成這樣,他果然只有8歲吧。
“打雷,我不敢自己睡,你陪我。”
事情好像回到了起始點。
沈孔雀從未有過的笨拙。
原本是說謊扯淡都不用打草稿,現在是多說一個字都費勁。
但是他也不用多說什麽,他說他害怕,岑默怎麽可能扔下他不管,被眼淚打濕的小貓咪就又被他重新領了回去。
沈意看了下他的膝蓋,紗布上又滲出了血,重新給他處理了遍。
眼淚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著。
“不哭了好不好?”
岑默咬著嘴點了下頭,他不想哭的,可是第一滴眼淚掉出來後就不聽他的了,他沒朋友了,沈意不要和他做朋友了。
他還是惹沈意不高興了。
但是他剛才咬自己,那不是朋友間應該做的,他知道的,那四年間他見過很多,甚至有人也想對他那麽做。
他只能打架,他必須打贏。
他害怕。
沈意揉了下他的腦袋,這次倒是老老實實的抱著岑默不使壞了,他原本以為今晚應該很難睡著了,但是抱著這麽個有點僵硬的家夥,他居然很快就睡著了。
他是睡著了,岑默卻沒有睡,聽著沈意平穩的呼吸聲在自己的脖頸後。
過了大概一個多小時,他發現沈意睡覺很老實,一動不動的。
他偷偷的小心的轉過來,和沈意面對面,外面院子裡的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進來,讓他勉強能看清沈意的臉。
睡著的沈意,閉上了那雙凌厲的、迫人的眼睛,看上去沒那麽有攻擊性了。
頭髮松散的垂在額頭上,還有點乖。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也許這一切就都是他做的一場夢吧。
有人一夜好夢,有人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