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晨跑完的宋科長嘬了口豆漿,手指一抬:“那兒沒擦。”
他指的是書架最高一層,放著各種大部頭工具書和法典。
“我歇歇再擦,”翁施胃裡比剛擦過的書還乾淨,含蓄地表示,“周樹人說過,一日之計在於晨,一晨之計在於餐。一頓營養均衡的早餐,有助於補充能量,讓一天的工作更有乾勁。”
宋科長從紙袋裡拿起一個胖乎乎、熱騰騰、白嫩嫩、做成兔子形狀的豆沙包:“早餐這麽重要呢?我以前還真不知道,看來人真不能不吃早飯啊。”
翁施點頭:“那你現在知道了。”
知道了就快讓我吃兩個,餓撅過去了快要。
宋科長一口咬掉兔腦袋,唏噓道:“還好我吃了。”
“……”翁施憋屈地捏緊手裡的抹布。
他早晨去買包子,老板說上了個新品玉兔包,紅豆沙餡兒,就剩最後一個,寓意著對美好愛情的向往,吃了能有好姻緣呢!翁施心動不已,買了兩袋包子,一袋大肉包,一袋裝著玉兔包。
肉包是宋科長的,玉兔包是他自己的,然而他的美好愛情向往對象竟然堂而皇之地吃了他的玉兔包?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玉兔之包豈容他人玷汙?
翁施一甩手:“宋老師!”
宋堯一眼瞥過來:“嗯?”
翁施蔫兒了:“好吃嗎?”
“太甜,”宋堯把兔子屁股塞進嘴裡,“徒有其表,膩得慌,難吃。”
“那你還吃光了。”翁施嘟囔。
宋科長掏了掏耳朵:“什麽?”
“沒什麽,我擦書了。”
翁施覺得他的美好愛情和玉兔包一道埋葬在這個十月的清晨了,臊眉耷眼地拖來小馬扎,兩腳踩了上去,抬手擦書架最頂層。
“悠著點兒,別摔了。”宋堯慢悠悠地說。
翁施心中一喜,王明哲的有聲書裡就有這段,慕容晶兒爬上樹掏鳥蛋,不慎跌落,殺神飛身接住了她,兩個人衣袂飄飄,在半空中旋轉不停歇,伴隨著眼神纏綿,而後感情迅速升溫。
想想還怪羞的,再想想還怪美的。
翁施緊張地舔了下嘴唇,思考怎麽摔倒顯得比較自然。
“哎呀”一聲假裝腳滑,然後從斜後方四十五度角的位置側身跌落?
不行,摔得太做作。
乾脆眼一閉心一橫,什麽也不管了直接往後倒?萬一宋科長沒接住他怎麽辦?
也不行,摔得太疼。
翁施思前想後拿不定主意,乾脆直接求證:“宋老師,要是我擦著擦著摔了,你會接我嗎?”
宋堯抬眼看著翁施,又嘬了口豆漿:“接你。”
翁施這下美了,仿佛已經看見了他和宋科長旋轉不停歇眼神纏綿感情升溫的美好畫面。
“你趕緊摔,摔壞了我找個人接你,”宋科長眯著眼輕輕一笑,“接任你的位置。”
宋科長怎麽這麽討人厭。
“你怎麽還想著找人篡我的位呢!”翁施憤憤不平。
“你這椅子多高,三十厘米有嗎?”宋堯嗤了一聲,“這你都能摔了,我留你有什麽用。”
“我用處可大了,”翁施又蔫兒了,哼哼道,“我才不摔,我站得可穩了。”
翁施想想還是挺不甘,鍥而不舍地問:“宋老師,那我要是上樹掏鳥蛋呢?三十米高的那種大樹,我摔了你接我嗎?”
“上樹掏鳥蛋是吧,”宋科長仰靠椅背,半垂著眼,頗有點兒大義滅親的意思,“破壞生態環境,建議下樹自首。”
“……”
翁施這回徹底死心了。
宋堯低笑一聲,呆瓜就是呆瓜,傻帽兒似的:“哎,過來。”
翁施悶聲悶氣的,頭也不回,從玻璃櫃裡看宋堯:“幹嘛?”
宋堯翹著腳,敲了敲桌面:“讓你過來你就過來,少廢話。”
“總使喚我。”翁施咕噥一句,從小馬扎上跳了下來。
“像我這種活著沒指望的人,只能控制控制你了。”宋堯聳了聳肩膀,“不然活著多沒意思,連小花都不如。”
宋科長怎麽還惦記著這事兒呢,堂堂一個領導,心眼比針眼兒還小。
“我那是逗小花的,都是胡說八道。”翁施跑到他跟前。
宋科長倒是覺得挺有道理的,他本來早起沒什麽精神,到了局裡控制控制這小呆瓜,一下就起勁兒了。
翁施決定以情動人,眨巴著眼睛說:“宋老師,難道我們的感情就要因為我和小花說的一句話破裂嗎?”
都說愛情不牢固,和一捧沙子似的,風一吹就散了;他這八字還沒一撇的愛情更不牢固,就和一捧風似的,不知怎麽著就散了。
“沒破裂,”宋科長拎起紙袋,大發慈悲地丟到翁施懷裡,“多了倆包子,拿去吃吧。”
翁施喜出望外,剛被埋葬的美好愛情又死灰複燃了。
“給我的?謝謝宋老師!”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包子本來就是他買的,他有什麽可感謝宋科長的!
宋科長是個沒皮沒臉慣了的,擺擺手說:“退下吧。”
翁施抱著包子回了自己座位,邊吃肉包子邊惦記著他那玉兔包。
明兒得再買個兔子包,他非要吃到不可,說不準吃滿百八十個的,他的姻緣就來了呢。
宋科長吃飽了犯困,一份文件看了沒幾頁就開始打哈欠,翁施瞅宋科長沒精打采的,忽然起了壞心眼,喊道:“翁施正在靠近!翁施來了!翁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