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選手術。”宋堯沉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翁施心頭猛地一跳,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其實他理智上知道做手術是最穩妥安全的選擇,但聽到宋堯這麽選,他還是有些失望和低落。
宋堯堅實的手掌捏了捏他的肩膀,對醫生說:“辛苦您安排。”
回去的路上,翁施坐在副駕上,一直低著頭沒出聲。宋堯知道他心裡不好受,也沒有出聲打擾他。
到了家裡,宋堯才一關上門,翁施憋不住了,紅著眼眶撲到了宋堯懷裡。
宋堯一隻手摟著他的腰,另一隻手輕輕揉捏著他的後腦,低聲問:“難受了?”
“嗯。”翁施誠實地點點頭。
宋堯輕歎一口氣,問道:“小翁想再做回Omega嗎?”
翁施略一思索:“其實也不是,但我就是……唉,不知道怎麽說。”
他不知道怎麽說,宋堯就耐心地等著。
片刻後,翁施染著鼻音的聲音響起:“宋老師,你希望我是Omega嗎?”
“希望啊,怎麽不希望,”宋堯笑著說,“誰不想要一個橙子味的小翁。”
翁施喉頭酸脹,可他已經不是橙子味的小翁了。
“但是吧,我最想要的是一個平安的、健康的、活蹦亂跳的小翁,”宋堯的聲音格外溫柔,“至於小翁是什麽味道,對我來說一點兒都不重要。”
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並不華麗,也不煽情,但翁施忽然一下就釋懷了。
他喜歡的人,因為他是小翁而無條件地喜歡他,並不因為他是什麽味道。
翁施破涕為笑,然而片刻後,他又耷拉下嘴角。
宋堯捧著他的臉問:“怎麽了?還難過呢?”
翁施抿了抿嘴唇:“我不想做手術,我害怕。”
翁施對於“手術”這件事有很深的抵觸和抗拒。
他人生唯一一次手術,就是在十五歲那年,弟弟率先被救出去後不久,他也得救了。
他和弟弟幾乎是同一時刻進的手術室,當時他的後頸鮮血淋漓,痛得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爸爸讓他別怕,會沒事的。
翁施問爸爸會在外面等他嗎,爸爸承諾說一定會的,你就當睡一覺,等你醒了一睜眼就能看見爸爸。
醫院裡到處都是傷員,鼻子裡聞見的是消毒水氣味,耳朵裡聽見的是受災者的哀嚎,眼睛裡看見的是慘白的天花板。
唯一支撐翁施的信念是,爸爸會在手術室外等他出來。
但爸爸又一次食言了,翁施緩慢地睜開眼,身邊沒有人,爸爸在弟弟那邊。
翁施知道的,爸爸不是沒有陪伴他,也許在他還因為麻醉沉睡的時間裡,爸爸是在他身邊的,只是在他恰好醒來的這個時間點,爸爸恰好不在。
這些道理翁施都明白的,但他只有十五歲,十五歲的孩子怎麽想也想不通,他還要被放棄多少次呢?
又或者說,他還要做的多好、多優秀,爸爸才會多關注他一些呢?
翁施害怕做手術,害怕麻醉醒來後看見空無一人的床邊,害怕那段讓他變得灰暗、自卑的記憶。
他把他的不安、惶恐和擔憂統統告訴了宋堯,宋堯眼眶發紅,更加用力地摟緊了翁施:“傻孩子,傻小翁。”
翁施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會陪我嗎?”
宋堯垂頭親吻他濕潤的睫毛,翁施笑了,他已經從宋堯的眼睛裡知道了答案。
第123章 尾聲下
手術時間定在了七月底。
術前半個月,宋堯和翁施去醫院確認手術方案。
這段日子,有了宋堯的開解和陪伴,翁施對於開刀手術這件事情已經沒有那麽恐懼了,但真到了診室門口,他難免還是緊張,兩隻手緊緊揪著衣角,頻繁地咽口水,兩眼發直。
“你在這兒乖乖等著,”宋堯看出了他的忐忑,揉揉他的腦袋,“我進去就行。”
“啊?”翁施有些遲疑,“這樣可以嗎?”
宋堯捏他的臉蛋:“有什麽不行的,不就是去確認一下時間,聽醫生嘮叨幾句注意事項,很快的。”
翁施聽他這雲淡風輕的口氣,暗暗在心裡松了一口氣。
他不進去也好,他這小慫膽,一見到醫生就想起自己馬上要被動刀子了,一想起這個就焦慮。
“對了,貪吃蛇第三百六十七關,我一直過不去,”宋堯把手機塞給他,“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幫我打了。”
翁施嘀咕:“都三十幾歲了,還玩貪吃蛇,羞不羞……”
“瞎嘟囔什麽呢,”宋堯沒好氣地說,“一會兒我出來,你要是沒幫我通關,你就得挨揍。”
翁施氣的跺腳:“宋老師!你這人真無理取鬧!你怎麽能因為貪吃蛇揍我呢!”
宋堯衝他挑了挑眉,一臉無賴:“揍你就揍你,還要挑時間嗎?”
說完,宋科長吹著口哨,晃悠著進了診室。
翁施朝著他的背影一通拳打腳踢。
翁施正指揮貪吃蛇奮鬥著,一位年輕的媽媽牽著五六歲的小女孩經過,小女孩穿著住院服,手背上插著留置針,哭得滿面通紅,怪可憐的。
“只是一個小小手術,小寶最勇敢了,做完手術我們的病就好了呀,不哭了好不好?”媽媽柔聲安慰。
女孩抽噎著說:“可是我、我害怕,害怕手術嗚嗚嗚嗚,害怕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