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繼斌平時並不怎麽出風頭,財務組那邊也不需要像封行遠所在市拓部門一樣跑業務簽合約靠業績表現自己的優秀,是以他的存在感並不強。
他每天該上班上班,該下班下班,開會領導說什麽就是什麽,從不提什麽意見,但會把手裡的工作都認真做完……這樣普通的一個員工,在合譽如此大的企業裡,實在是不起眼。
如果不是因為昨晚那一遭以及今天早上的寥寥幾句對話,封行遠也不會這樣在意這個人。
也許這樣說會顯得有些悲觀冷漠,但封行遠確實是這樣認為的,他覺得原本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這樣,像兩片葉子,在風的作用下相互接觸,而外力一旦消失,它們只是各自掛在枝頭,長在自己的位置,自顧自地生長。
沒有誰必須要去關心另一個人。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家的經更難念那不關自己的事。
這麽多年,封行遠已經靠著這樣的想法自我說服,從少年走到青年,避開了許多可能黏上他的麻煩。做個愛管閑事的人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和處理不完的麻煩,做個袖手旁觀的人卻來得輕松許多。況且這世上袖手旁觀的人那麽多,不多他一個,也不會少他一個。
只是他把一切麻煩掐滅在源頭的事做得過於爐火純青了,碰到有些事難免是想不出什麽太好的解決辦法的。比如昨夜那群來找事的。
封行遠覺得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十分後悔昨天那個報警電話沒有撥打出去。
但他並沒有來得及思考出可行的解決辦法,便接到了領導突如其來的要求出差的通知——封行遠所在部門的直系領導要去東珠市談一筆大生意,原定要一並出差的同事有兩個,其中一個突然有急事去不了,領導就點了封行遠補上。
單是處理交接的資料就讓封行遠很是手忙腳亂了,他久違地加了個班,熬到末班公交都開走了,才終於結束了工作。
到家之後封行遠也隻來得及邊收拾東西邊叮囑阮裕這幾天從療養院回來要小心一點,順便確定了家裡貓糧的儲備還比較充足——阮裕體質特殊,貓糧也能當飯吃,餓不著。
而後封行遠一覺沒睡踏實,第二天大早就拖著行李箱背著公文包跟領導一起趕往東珠市了。
大周末又是加班又是出差的,弄得十分兵荒馬亂,封行遠的腦子被工作佔據,也實在沒那麽多精力去想那些可能是周繼斌沾上的麻煩了。
他只有趁著空閑的時候問一問阮裕情況,隔著網線,阮裕每天都很正常。於是他放下心來。
忙碌的一周過去,等他做完工作回到家時,天剛才黑下來沒多久。東珠市這幾日都是大晴天,榆州卻已經接連下了好幾天雨,扣到裡的風潮濕冰冷,吹得人直抖。
封行遠看到對門這些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門口被人貼了幾張歪七扭八不知道在寫什麽的紙,皺著眉想起了差點被自己忘了的周繼斌家沾上的麻煩。
他開門進去,阮裕沒在,外面雨聲淒淒,封行遠竟然有些覺得這房間太空了。
“還沒回來?等你一起吃晚飯嗎?”
封行遠給阮裕發信息。
阮裕成為封行遠列表好友不過才這麽點時間,半個月不到,已然成為和封行遠聊天最頻繁的好友——雖然他們每天也沒聊幾句。
封行遠是個悶葫蘆,往日他並不擅長和人保持長時間的聯系,但凡生活空間不在同一個地方,他就總是找不到聊下去的話題。大學裡相對來說關系最好的朋友也沒有得到什麽特殊待遇,連宿舍群他都開了免打擾從來不回復,畢竟大家在群裡聊的都是各自的生活,那麽瑣碎,那麽遙遠。
難得封行遠每天跟阮裕有一搭沒一搭聊下來,不覺得煩,反而還覺得挺好的。
他把這一切歸因於阮裕現在跟他是同住人。
“叮咚~”
阮裕的手機信息提示音在房間裡響起。
封行遠循著聲音看過去,阮裕的手機躺在舊沙發邊的縫隙裡。
思考了三秒鍾,他揣上鑰匙帶上傘衝出去找人。
說找人其實封行遠也沒有什麽地方能去找,只是看阮裕的鞋子在鞋架上,手機也還留在家裡,他估計阮裕大概沒走多遠。
他擔心阮裕遇到什麽事,這小貓性格也沉悶,有什麽話都不太願意說,哪怕變成人長了嘴巴也像沒長,封行遠平時還覺得他這種性格不粘人又不煩人,很令人舒心,眼下這種時刻他卻恨不能在這鋸嘴葫蘆身上綁個擴音喇叭,走一步喊一句“我在這,快來找我”。
好在這一次封行遠沒有走出去多遠,阮裕就自己回來了。
“闊別”了快一星期的小貓套了件防水材質的外套,帽子蓋過了腦袋,看見封行遠之後,他把頭垂得更低了,像做錯了什麽事的小孩子。
封行遠其實並不生氣,只是有些著急了,看見阮裕好好的回來了,也便放下心來。他把傘分出去一多半,沒有質問阮裕去哪做什麽了,卻在看見阮裕腳上那雙涼拖鞋後皺著眉問:“冷不冷?”
“唔。”阮裕含混地發出了一點聲音,搖頭。
一般阮裕這種態度的時候就是拒絕交流的意思,封行遠拿他沒什麽辦法,隻好換著手把外套脫了,蓋在阮裕身上。
“走吧,我們快回家去。”
對封行遠而言家的概念其實已很淡薄了,因為他長大成人後就只有自己一個人生活,家對他來說只是個容身的住處,是大是小是豪華是簡陋都無所謂,滿足遮風避雨的基本需求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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