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到飯點,時聆打算先上樓換個睡衣,到拐角處刹住,趴在樓梯扶手朝客廳喊:“叔叔,哪條領帶都可以嗎?”
彼此間連日來的隔閡如雪消融,商行箴抱住欲往樓上追的小羊,不假思索道:“可以。”
楊納瑞在他懷裡吱哇亂叫,商行箴一向不愛逗它,將兩隻手套一左一右分別套到它耳朵上,朝它後頸一拍:“不許耷拉耳朵,去,把手套給他送上去。”
二樓近梯口的房門隻掩著縫,時聆顧自進去,站領帶櫃前掃視一番,拿下一條深藍暗紋領帶,商行箴在跨年夜用它綁過他。
揣上領帶回自己屋,時聆看見楊納瑞站在當間四下張望,他拿下它耳朵上的手套,表揚般捏捏它的小角,悄悄抱怨:“他怎麽連你也欺負。”
這麽聽話的小羊,時聆才舍不得拿它做實驗,將領帶往床柱上繞兩圈,按著記憶中的捆綁步驟打了個結,用力扯了扯多出來的那一段,還真沒扯松。
實結解開,重磅真絲面料不易留下褶痕,時聆卷好領帶歸入床頭抽屜,那雙手套則放進了書包,放學可以戴上。
脫下厚重的棉服,換上輕便的睡衣,時聆擦了擦琴盒被雪融後弄濕的痕跡,抽出琴弓,拿起小提琴。
整層二樓十多個房間,除了他和商行箴的,時聆未曾往其它房間串過門,此時夾上曲譜,突然想看看西邊的房間能觀賞到哪般好景。
偏小的一個起居室,時聆沒開頂燈,放下譜架,隻用閱讀燈的一豆光鋪亮整面曲譜。
起居室沒有露台,不算有特色的一扇窗,窗台上置著隻球形的浮雕煙灰缸,雖然細心的孟管家已經把煙灰清理乾淨,但時聆還是能以想象力描繪商行箴立在繚繞煙霧中從窗縫遠眺河畔的畫面。
帕格尼尼曲譜翻開,時聆架起小提琴,琴弓觸弦,他側首拉響婉轉淒切的第三隨想曲,不經意抬眼時,從窗玻璃瞥見身後靜立於門邊光暗交界處的一抹影。
今年春節在一月末,高三時間緊湊,學校隻給準高考生放十天的假,作業倒是布置了正常一個月的量,按張覺的話來說,就是“拉個屎哪怕忘帶手紙也絕不忘了帶個卷子”。
陳敢心將幾張生物卷另外放,煞有介事道:“簡單的留到走親戚的時候做,再吵也干擾不了我。”
有人仗著學習天賦高而有恃無恐,夏攬把作業胡塞一通,書包脹得像個臨產孕婦,他拽上拉鏈,跑到時聆身旁用膝蓋撞了下他的臀部。
好友間挺常見的親密行為,時聆卻自從跟商行箴第一次同床被掐過屁股蛋子就敏感至極,側身躲過夏攬的再一次攻擊:“幹嘛?”
“除夕倒數去?”夏攬眼尖,指著時聆提前做的綜合選擇題,“錯了,這題選A。”
時聆沒劃掉,拿鉛筆做個標記:“元旦那天沒玩兒夠?”
“那天你不是缺席了嘛,而且往年不也……”夏攬想到什麽,往年時聆跨完年是直接去張覺家睡的,“對了,你今年就留在叔叔這邊了吧?”
時聆還沒細想過這個問題,元旦那晚商行箴回了爸媽那邊,他理所當然認為正月春節商行箴更會回去待幾天,如果家裡的傭人放假,他正好獨自看守整幢別墅。
現在被夏攬這樣問起,他才恍然糾結起細節,以商行箴的身份,過年時難保會有不少人上門拜訪寒暄,到時該如何解釋他的存在?
厚厚一遝作業卷沒撥亂他的心緒,反而這個問題讓他費了腦筋,時聆遲疑道:“可能去我媽那裡住幾天吧,反正齊家的人現在左右不了我。”
話是這麽說,他始終對上次從金地灣回來後發生的事心存芥蒂,即使商行箴曾答應他不查他保留的隱私,他目前依舊選擇隱瞞自己最在乎的這層家庭信息。
安心和信任從來不能混為一談,他從商行箴身上得到前者,卻不敢把後者交予對方。
與高三學生同在臘月廿九放假的還有繪商全體上下的員工,商行箴下午約住建局的人在茶藝館聊了倆鍾頭,回公司後放周十五提前下班,他收拾好東西給辦公室落鎖,提了車親自去景嶠中學接時聆。
嶠中門口烏泱泱一片,商行箴的車叫得有點凶,道上的人側目的同時不自覺地避讓三分,畢竟看得出刮花了要賠不少。
商行箴尋了個能瞧見校道又方便調頭的位置停下,老遠看見時聆,他久違地叭叭兩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故意招搖。
時聆下意識朝校門張望,沒瞧見冰川藍攬勝或沉黑庫裡南便當自己幻聽,結果夏攬搡他後背:“你叔叔接你。”
“不是他。”時聆拽張覺的手,“給我薯片。”
從教學樓下來張覺喂時聆吃了小半包,時聆怕弄髒手,全程讓他代勞,這會兒他夾著塊薯片支棱著手不敢喂:“你自己來。”
“髒了手拿你衣服當抹布啊?”時聆瞅準時機,扣住張覺的手腕銜下薯片,“知足了。”
夏攬又搡他:“不是,那車真是你叔叔的,我還坐車頭拍過照片。”
薯片在齒間哢嚓脆響,時聆愣了愣,松開張覺的手,加快步調朝校門外走去。
外觀激進的蘭博大牛太惹眼,時聆卸下書包鑽進去,因不習慣過低的底盤而近乎是跌坐在副駕:“好丟人,快走。”
商行箴沒這個自覺,搭著方向盤等他系安全帶:“哪裡丟人?”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