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箴眉宇微攢:“不要命了?”
“我會小心的。”時聆任由那隻手箍在他腰上,“叔叔,如果金地灣的高樓是你的噩夢,那我的噩夢是站在高處時有人在背後觸碰我。”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就像商行箴曾經屢次經過金地灣,但從不會踏足小區內部。
他置在時聆腰際的手有些遲疑,正打算抽回去,時聆抓住了他:“這種感覺跟有人在我面前抬手,我下意識躲閃是一樣的。”
商行箴記起時聆向他解釋過這種防禦之態源於童年時常被許屏扇巴掌,他再次扣緊時聆的腰,帶著他連退兩步,嗓音有些沉:“你被他們推過?齊文朗,還是許屏?”
“齊文朗,他把我推進池塘,也把我推下樓梯,不過現在沒關系了,他今天摔得比我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慘痛。”
越接近中午,陽光越毒辣,時聆推推商行箴:“緩過勁兒了嗎?”
這個點比起去探望長輩更像是去蹭飯的,商行箴還想再拖延會兒,時聆已經把他拽出了天台。
“我媽是九年前搬到這兒來的,就金地灣剛能入住那會,齊康年為了補償她,將房產過到了她名下。”從天台到十二層沒多少步,時聆乾脆走樓梯,“我媽想帶上我的,但齊康年再三保證會把我養大,而且不阻撓我去看她,她答應了。”
商行箴抓出漏洞:“你們以前住哪?”
“九枝華府啊,就是齊家。”時聆說,“我媽搬出去以後,許屏就變本加厲,還暗中調查齊康年把她藏哪了。所以我警惕心特別高,好長時間才跟我媽聚一次。”
商行箴不可思議道:“在此之前她和許屏共處一屋簷下?”
“她忍不了,所以她離婚了。”再離奇的瑣聞,因為時聆親身經歷過,述說起來都只能付以平淡口吻,“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忍受丈夫婚前出軌,還明目張膽把人帶回家裡的。”
樓道寂然,不存在商行箴聽錯任一字詞的情況,未待他厘清思緒,“1208”的門牌已躍於眼前。
縱使來得不頻繁,但九年間時聆也往這邊跑來太多趟,他叩響了門,計算著喬阿姨過來開門的時間,恰好來得及幫商行箴調整好領帶夾的位置。
雙方都清楚從現在開始就必須抑製著牽手的衝動,時聆的手從商行箴的領帶挪開的同時,商行箴抬手撫順了時聆在天台上被風吹亂的頭髮。
這一份不起眼的體貼,是為相識之初私自針對的道歉,為誤會多時的懊惱,也為今後要加倍偏袒的偷偷保證。
門開了,一張相貌中等的臉探了出來,驚喜道:“可算把你盼來啦,後面這是誰呀?”
商行箴還沒從女人和藹的面容上尋出半點跟時聆相似的地方,這一秒就陷入了該如何解釋他和時聆之間關系的難題中,此刻才體會出時聆跟他見父母時的惴惴不安。
一句尊稱到了嘴邊,他被時聆截了話頭:“喬阿姨,這我叔叔,上次跟我媽提過的,我好久不住齊家了,現在跟叔叔住一起。”
商行箴差點鬧了烏龍,頷首道:“不請自來,打擾了。”
“哎不打擾不打擾,外頭熱呢,快進來。”喬阿姨側過身子,拍了下時聆的肩膀,一副嗔怪的神色,“也不提前給我來個電話,我連款待的茶水都沒準備好。”
時聆嗅到蘿卜排骨湯的清香:“喝什麽茶水,都這個點了,我就是特地帶叔叔來蹭飯的。”
“好好,正好在淘米,我多撒兩把。”喬阿姨壓低聲音,“你媽媽給你織圍巾呢。”
夏天還沒過,按時雲汀織衣服的手速,這開始得有點早,時聆打著算盤領商行箴朝裡屋走,這時胳膊被身旁的人碰了下。
商行箴的思路和他有所差別:“你是一年才來一次?”
其實今天是第二次,時聆沒說漏嘴,問:“怎麽這樣認為?”
“提早織好的圍巾,等你冬天過來探望的時候剛好能戴上。”之前時聆偷偷來金地灣時穿的那一身紅色班服讓商行箴記得分外深刻,“去年不是也臨近冬天才過來?”
像是當年早讀課垂著眼犯困時被巡班的老師拿書本拍了下腦袋,不疼,但時聆整個人都清醒了。
他以為時雲汀常年待在這屋裡是無聊找事兒做,所以在炎熱的夏天早早織好圍巾毛衣,所以對著顏色相近的口紅能發上好久的愣,所以總變著口味讓喬阿姨做不同的甜品和飯菜。
原來都只是為了在枯燥漫長的年月中等她的兒子哪天突然出現,她備著禮物,以最佳的狀態見他,如果家裡有好吃的,還能趁機多留他一時半刻。
臥室的門敞著,裡邊沒人,時聆徑直朝書房去,果然時雲汀就倚靠在飄窗上鉤圍巾,身旁堆了幾顆棉線球。
看到他過來,時雲汀有些驚訝,起身時把棉線球碰到地上也顧不上撿。
無論五官或神韻,時雲汀和時聆都過分相像,商行箴幾乎是第一眼就確定了她的身份,彎腰撿起棉線球遞過去,說:“伯母。”
接住棉線球的一雙手纖瘦蒼白,時雲汀已經很久沒見過陌生面孔了,何況眼前的人西裝革履,這種著裝與氣質讓她有些退縮:“謝謝,你是……”
“媽,這是我叔叔,我跟你說過的。”屋裡開了空調,時聆給時雲汀提了提肩上的開衫,“是我一個人的叔叔,跟齊家那邊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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