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跳綠,商行箴給油挪動:“我不懂琴,不至於拿起來就舍不得放下,這把琴對我來說收藏價值大於使用價值。”
三兩句話的工夫驅散不少睡意,時聆清醒了點:“你臨出門時提醒孟叔不要進我房間了嗎?”
商行箴按了按喇叭掩飾自己的理所當然:“走得太急,忘了。”
“怎麽忘了?”時聆忙昂起腦袋,“床上又髒又亂,他心思縝密,肯定會亂想的。”
“怎樣才算亂想?”商行箴煞有介事地分析,“猜你尿床了,猜楊納瑞跑你床上撒歡了,這才叫亂想,孟叔那麽聰明的人,只會一眼看破所有。”
時聆的心情恰似窗玻璃上錯亂蜿蜒的雨跡:“以後孟叔該怎麽看我?”
“用眼睛看。”商行箴說,“你以為孟叔真當我領養小孩兒呢?人家早看出來了。”
“不一樣,這是我扒沒扒光衣服站在他面前的區別。”時聆剛要蹬掉鞋子踹商行箴大腿,又顧及在路上不能太放肆,加之他們昨晚才剛和好,他要表現得乖一點,“你快想想辦法。”
商行箴就喜歡看時聆想埋怨他最後卻只能選擇依賴他的樣子,他騰出手撥亂時聆的劉海,說:“逗你呢,我提醒過孟叔了。”
雨天難行,車龍一路擠到繪商園區,大廈一樓門前的地毯踩滿腳印,電梯間聚集了一大撥人。
所幸兩人從地下停車場坐專梯直登二十六層,完全避免了電梯的人群擁擠,梯門閉合,商行箴接住鑽進懷裡的人:“幹什麽?”
“沒怎麽。”時聆摟了商行箴半晌,看樓層數字顯示二十六,他才把人松開,唯恐門開了迎面碰上顧副總或顏秘書。
回到辦公室,時聆直奔休息室補眠,商行箴放下琴盒,根據上面泄露的樓市新政抓緊列了個會議大綱,待聽完工作安排,他抄上記事本去往會議室樓層。
今天比素日早了十分鍾動身,會議室裡空無一人,秘書看看手表,問:“商先生,需要提醒各部門盡快到場嗎?”
商行箴將東西隨便往第一排桌子一放:“不用,我抽空打個電話,你去調試設備。”
走到窗邊,商行箴撥通孟管家號碼:“孟叔,你今天先別進時聆房間。”
孟管家實不相瞞:“可是我已經把床單撤下來了,正準備換新的。”
“你鋪回去,”商行箴捏了捏鼻梁,“什麽都不用管,讓它髒著。”
孟管家以為他不好意思:“沒事的商先生,我們以前培訓的時候什麽情況都模擬實操過,你不用顧慮太多。”
“是時聆臉皮薄。”商行箴無奈道,“他非得親眼看著我換下來才安心,你鋪回去吧,等我回來自己弄。”
就站在兩米開外的秘書壓根不敢多說一句話,等商行箴聊完電話回身,她迅速找了個話題打破沉默:“商先生,您這手機掛飾原來還會發光呢。”
商行箴剛才通話中沒留意:“它閃了?”
“昨天下午開會的時候亮過。”秘書說,“是用作消息提示的吧,我檢查過了,那時候正好接收了個掌上營業廳的垃圾短信。”
商行箴的指甲在手機邊緣剮蹭了一下,這種心情就像是汙泥髒了鞋跟、雨水濕了袖口,別人大概覺不出有何不妥,只有商行箴深知自己的心臟似乎輕輕地塌陷了一角。
與會人員陸續到場,秘書給商行箴讓出講台,誰都沒再提起這茬。
這場會商行箴沒持續太久,開完毫不留戀離開了會議室,回二十六層撂下記事本,他放輕腳步走進休息室。
時聆還在睡,枕著沾有他氣味的枕頭,夾著他蓋過的被子,腳下蹬著他忘記收起來的外套。
商行箴很喜歡看時聆與他共用所有東西,他們不僅在日落後交頸纏綿,他們的氣息也在每一處不分你我,時聆在融入他,他也在滲入時聆,佔有欲大概就像等待日出後從一灘混合的液體蒸發成一縷緊擁的氣體。
琴盒置放在床頭櫃上,商行箴撥開鎖扣將它打開,他以為呈現眼前的是一把覆上歲月痕跡的舊琴,誰料入眼的竟是散亂鋪在琴上的照片。
自成年過後商行箴就不常拍生活照,可這些鏡頭記錄的全是他卸下工作後的模樣——
夜色中人潮湧動的小商街,他舉著玩具氣槍,眸中燈色明滅,錯眼能捕捉當年扛槍的果決。
日暮將近,車窗外的天空紅雲交織,他閉眼的側臉是豔色下的焦點。
舊城區的拉麵館,他低頭和搖尾巴的小狗對視,單手揣兜實則藏著份等候人的耐心。
辦公室落地窗前,他握著手機站得筆挺,他常常俯瞰腳下川流不息的大街,照片中卻是眺望遠方,興許在回味哪天的焰火。
開著氛圍燈的車廂內,他搭在扶手箱的右手,角落處露了一截誰的衛褲。
一張合影,兩人都沒看鏡頭,淨注視彼此。
不知在哪翻出來的部隊舊照,年輕的他。
商行箴將照片攏起來,該找個什麽地方好好珍藏,最後卻放回琴盒裡,隻單獨挑出他和時聆的合影,打算明天就買個相框塞進去放在辦公桌上。
正要蓋上琴盒,商行箴突然發現琴弓安放的位置還別著支錄音筆,他抽出來點開,裡面二十四個音頻文件,命名排列為PGNN01至24。
袖子被拽動,商行箴握著錄音筆回頭,時聆醒了,推開被子跪坐起來趴到他背上:“被叔叔發現其它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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