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城楓愣怔地望著他。
“和陶蘿的約定我確實不能改,因為如果我告訴她我有別的事情要做,轉頭就去和你打起了排位,這麽做是非常傷人的。”
“但是作為補償,我可以把明天一整天都留給你,不僅僅是四個小時,打一天都可以。”
甄寧注視著閻城楓的雙眼,說:“在明天一天的時間內,你的優先級是最高的。”
“可以嗎?”他問。
不知道過了多久,閻城楓移開視線,重新轉過了身子。
他背對著甄寧,半晌後乾巴巴地開口道:“隨你的便。”
其實閻城楓向來是個軟硬不吃的人。
他脾氣很臭,嘴巴也毒,道德底線屬實不怎麽高,而且還是一個擰巴得不行的那麽一個人。別人和他吵架不可能吵過他,在他面前服軟也只會被他認為懦弱。
但是如果這個“軟”是甄寧,那麽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因為甄寧從來都是閻城楓這裡的那個例外。
甄寧面對著閻城楓,很坦蕩地說自己想要和他一起打。
在那一刹那,閻城楓就突然什麽硬氣話都說不出來了,不僅如此,他胸口那團原本鬱結至極的氣在甄寧說完話的一刹那,以一個非常驚人的速度被順了下來。
他甚至感覺自己的心跳還有點快。
回到宿舍後躺在床上,閻城楓盯著天花板看了很久,卻依舊難以壓製住內心深處的悸動。
他反反覆複、一字一字琢磨著兩人剛才的對話,越想心情越莫名愉悅,直到他回想到了“言而無信”這四個字。
他突然回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
閻城楓和甄寧是在網吧認識的,相遇時兩人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打了一把之後,一見如故。
後來閻城楓拉著甄寧一起去了KYM青訓隊試訓,兩人配合著一起打了幾把,當場就敲定了合同。
閻城楓雖然嘴巴損,但人緣奇好,說白了,他這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領導力,青訓隊裡乳臭未乾的小屁孩們都喜歡圍著他轉,他來到基地還沒幾天,就交了許多朋友。
唯獨甄寧是那個不會一直圍著閻城楓的人。
少年時期的甄寧漠然而寡言,就像是冰冷漂亮的一尊活雪人,那時候他的話是比現在還要少的,他甚至到了有些孤僻的程度,和所有人都疏遠且客氣,當時還是青訓教練的Joe曾擔心他是不是有一些自閉。
雖然兩個人在遊戲中十分契合,但是閻城楓和甄寧剛認識的前幾個月,問甄寧任何問題,收到的回答基本只有“好的”“不需要”“沒興趣”這麽寥寥幾個字。
閻城楓一度以為這哥們可能不太喜歡自己,後來才發現他對自己的態度已經是算是非常“熱情”的了。
可是當初他又實在是太喜歡和甄寧一起打遊戲,那種並肩戰鬥,打出默契配合的感覺是和任何其他人在一起時都無法企及的。
那時候閻城楓馬上就要過十七歲生日,當時他們倆排位剛在國服一起打入了前三十,閻城楓便心情大好地問甄寧:“欸,我要過生日了,就在這周末,我不打算叫什麽亂七八糟的人了,就咱們兩個人,那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個飯?”
當時甄寧正在看對局的錄像,試圖找出對線之中的瑕疵。
聞言他轉過頭看了閻城楓一眼,須臾淡淡地說:“好。”
閻城楓心裡一動:“我這周六要回一趟家,那咱倆到時候就周日晚上六點,阿江炒菜的門口見?”
甄寧重新看向了錄像,安靜片刻,又回復了一個“好”字。
自己兩大串熱情詢問只收獲了兩個字的回答,甚至這兩個字都是同一個字,閻城楓感覺自己好像熱臉貼了個冷屁股。
他心裡有點犯嘀咕,也不知道甄寧是想去還是不想去,於是這個口頭約定就一直懸在他心上。
接下來的幾天訓練繁忙,發生了太多事情,甄寧又一直都沒提這件事,於是這個約定在閻城楓的心裡隻留下了一個非常模糊的印象。
閻城楓周六回了家,周日晚上準備回基地時,他媽卻突然攔住了他,給他下了碗長壽面,又端出了個大蛋糕,說什麽都要讓他吃完面再走。
於是閻城楓九點多才回到了基地。
他拎著打包好的蛋糕在基地裡找甄寧找了一圈,想著不論如何都要給甄寧嘗一口高質量的動物奶油,結果問了個遍,最後死活都找不到人。
盯著自己身旁空空的電競椅,閻城楓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忘記了什麽。
不會吧?閻城楓在心裡暗罵了一聲。
想起前幾天兩人那段簡短的對話,以及甄寧兩個再冷淡不過的“好”字,閻城楓心裡突然慌了一下。
他存了一些僥幸心理,覺得既然那天甄寧回應得如此平淡,說不定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然而等閻城楓氣喘籲籲地跑到阿江炒菜的時候,店鋪已經撂下了卷簾門,早早地閉店了。
但是飯店門口的台階上卻坐著一個清瘦的身影。
是甄寧,他不知道已經這樣坐了多久了。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懷裡抱著一個很大的袋子,眼神裡沒有什麽波瀾,只是平淡而專注地盯著旁邊的霓虹燈箱上變化著的燈光看。
他竟然就一直等到了現在。
閻城楓感覺自己的心口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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