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夏淮意說得沒錯,現在不就是他把沈乖給害死了嗎。
人妖殊途,所以他該放手對嗎?
只是放手說來容易,他怎麽舍得?
小孩兒那麽喜歡他,那麽依賴他,他怎麽可能故意傷他的心?
沈乖被放在一張雪白的床上,身下白色乾淨的床單瞬間被血浸透,紅得扎眼。
只是楚忱剛把他放下,就被胡策趕了出去:“你走吧小人類,這裡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你能救他麽?”楚忱的嗓子已經報廢了一般,說出的話只剩下嘶啞的氣聲,很難聽。
“也許能,”胡策面無表情,“但這和你沒什麽關系了。”
“胡昭說他在痛,”楚忱眸裡一片荒蕪的死寂,木然得比沈乖更像一具屍體,“有沒有辦法,讓我替他痛?”
胡策挑了挑眉,似乎很沒想到:“那不是你們人類能夠忍受的痛苦,你確定要?”
“嗯。”楚忱沒有力氣說話了,但格外堅定。
一群妖蜂擁進來,面色不善地緊盯著楚忱。
胡策低著頭把一袋貓血掛在輸液架上,語氣冷淡:“你出去等,到時候我會叫你。”
“好。”楚忱眷戀地看了一眼沈乖,轉身離開。
他走出醫院的大門,猝不及防地換到了人類世界。
眼前的醫院消失無影,而他面前是一片沉寂的海。
冬天的海水冷得刺骨,他下半身都浸在海裡,上身隻穿著件被血染紅的白色毛衣,外套剛剛用來包裹住沈乖了。
夜裡海邊無人,否則他們會看到一個十九歲的男孩站在海水裡,一動不動,像具雕像。
寒風瑟瑟,刺骨冰冷,刮得人臉上身上都疼,然而楚忱完全感覺不到似的。
這點疼算什麽呢?
和他衝出搶救室抱住沈乖的那一刻開始綿延至此的剝心挖骨的心痛相比。
和他的小愛人從那刻開始經歷的劇痛相比。
不久,雪花飄揚而下,這是清水市今年的第一場雪,下得很大,一片一片落在楚忱的身上、頭髮上,或融化或變成冰晶,直到越積越多。
唐南簫抱著一件厚外套急急出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
昏暗的天,飛揚的雪花,漸漸結起薄冰的海面,天地蒼茫間佇立著的儼然雪人的楚忱。
他睫毛上也掛了雪花,整個人毫無生氣,面色唇色皆是一片灰敗。
似乎從沈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起,就和他一起死掉了。
唐南簫把那件外套披在他肩上:“別泡在水裡了,去岸上等吧,找個能避開風雪的地方……”
他沒想到,楚忱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湧出來,不是透明的,是混著血跡的淺紅色Hela。
楚忱已經冷得沒有知覺了,只有那顆跳動的心臟始終在疼,始終在疼。
唐南簫第一次見人流下血淚,一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淚是熱的,嚴寒之下冒著一絲絲若有似無的熱氣。
他停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繼續勸楚忱:“這裡太冷了,你別這麽把自己身體糟蹋壞了啊……聽話……”
楚忱搖搖頭,張嘴說了句什麽。
太輕了,唐南簫根本捕捉不到。
直到他看懂了楚忱的唇形,才知道楚忱念叨的是……
“太遠了……”
他不想走,因為這裡是離妖族醫院門口最近的地方,也是他能呆著的離沈乖最近的地方。
唐南簫這才明白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勸不動楚忱了。
他只能跑回去求助胡昭。
室外太冷,楚忱穿的少,又浸在水裡,神經已經逐漸被麻痹,眼前的一切都變成虛無,隻憑著一股等待最終裁決的期盼支撐自己依舊站著。
呼吸變得困難,身體逐漸失溫,意識開始模糊。
還好,意識消散之前,唐南簫帶出來一個好消息。
“沈乖沒事了!”唐南簫高興得嗓音都變了調,“很快就能恢復意識了!”
“太好……”楚忱猛地清醒過來。
恢復意識,不就代表他要醒著接受疼痛的折磨了嗎?
胡策突然憑空出現在海面,他看著眼前這個人類,語氣寒涼:“小貓妖救回來了,你說你想代替他痛?”
“是。”楚忱充滿感激,想要往前一步,卻差點摔進海水裡。
如果他不能還沈乖一條命,至少還可以替他承受痛苦。
“辦法是有,”胡策懸於海面之上,垂著眼睛看著楚忱,“但醜話說在前面,在你替他痛之前,你要經歷的,也不是容易的事,如果你想退縮,還是快快滾蛋吧。”
“不。”
楚忱說的每個字都沒人聽得清,他已經無法發出聲音。
胡策讀得出他說的話,也看得到他的堅定,可人類對於妖族來說,始終是不可信任的存在。
唐南簫是一個例外,他知道這個人曾經怎樣拚了命去救自己的弟弟。
可他不信楚忱也會是個例外。
某些人類貪婪的嘴臉,最終讓妖給所有人類貼上了標簽。
“好,”胡策側過身,指著大海深處,“你們人類這片海中間有一片屬於妖域的海,那裡的冰經久不化,海底隻長有一種引渡草,每一人一世只能用一次,草上滴入小貓妖的一滴血,你服下之後就可以替他承受這一次的全部疼痛,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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