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宋思陽對這些怪力亂神的言辭不以為意,可是現在他卻突然害怕在夢裡見到褚越。
每次從夢中醒來,他總免不了一陣悵然若失,也許褚越真的快要把他忘記了,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時間往前走,人也遲早會向過往告別,但只是這樣想一想,他就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宋思陽盯著打印機發呆,字符都變得模糊,直到跟前出現一大片陰影才猛然回神。
柳鶴笑問:“在想什麽,叫了你兩聲都沒應。”
宋思陽為自己在工作崗位上遊神而苦惱,急忙忙將打印好的文件遞給柳鶴,“好了。”
柳鶴接過紙張,隨手翻了兩下,道:“明晚有空嗎?”
宋思陽以為是要加班便答:“有的。”
“朋友送了我兩張鋼琴音樂會的票,一起去嗎?
宋思陽略有幾分錯愕地看著柳鶴。
柳鶴笑了笑,“前些天無意看見你手機頁面在播放鋼琴曲,你喜歡鋼琴?”
宋思陽的手機播放軟件裡常年躺著一首鋼琴曲,那是他不敢對人言的懷戀,他有種被外人窺探到秘密的恐慌感,說話都有點結巴,“我,算是吧.....”
柳鶴察覺到對方的慌亂,收了笑,“我不是故意偷看的,你屏幕沒熄滅,冒犯到你了不好意思。”
宋思陽搖頭,“沒事,沒事.....”
“既然喜歡就一起去聽聽吧,就當犒勞這段時間努力工作的自己。”
許是辦公室裡只有柳鶴和宋思陽兩人,他沒有那麽多的顧忌,這些天只有外出時才戴上眼鏡,此時一雙桃花眼溫若春水地看著宋思陽,確實讓人難以說出拒絕的話來。
宋思陽知道柳鶴誤會了,他毫無藝術細胞,聽鋼琴曲也只是聽特定的一首,且醉翁之意不在酒,對鋼琴著實談不上什麽喜歡與不喜歡,音樂會的票給他實屬是牛嚼牡丹,唯有浪費二字可言。
但說出去的話覆水難收,且柳鶴的神情太真誠,他猶豫幾瞬還是應承了。
柳鶴眉眼舒展開,“那太好了,我待會把地址發你。”
宋思陽輕輕說:“好,謝謝主編。”
眨眼就到了約定的時間。
臨近七點天還是亮堂堂的,彩霞像是大塊大塊的浮錦,世間流光溢彩。
宋思陽出門打車,近來他總覺得身後有人在跟著他,可當他回頭去看又什麽都發現不了,隻好當自己多心。
他提前半小時抵達約定地點,柳鶴已經在劇院的門口等他。
那種被人跟蹤的怪異感覺又浮上心頭,宋思陽不由得回身望去,廣場上人聲鼎沸,踩在滑板上的少年像一陣風似的從眼前飛過。
柳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詢問,“怎麽了?”
宋思陽搖頭,旁邊有人撞到他的肩膀,他柳鶴的方向倒了下,柳鶴眼疾手快地扶著他的腰,等他站穩又很有方寸地松開,“進去吧,快開場了。”
隱藏的攝像頭將兩人並肩進入劇院的畫面定格住。
記錄的每一張照片都傳送到了褚越的郵箱。
叮——
褚越放下手中事務,點開郵件。
今天是他回國的第二天,昨日見了老太太今日見了褚明誠,按照原定的安排,他明日就該出現在宋思陽工作的出版社直接將人帶走,但在見到照片的這一瞬間,他徹底坐不住了。
柳鶴,二十九歲,宋思陽的頂頭上司,編輯部主編,家境優渥,海歸。
褚越將對方的資料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放在鼠標上的指尖點擊下一張照片,漠然地注視著那隻搭在宋思陽腰上的手。
沒有哪一對上司和下屬會姿態如此親密地去聽鋼琴音樂會。
只有一種可能性,他們兩個在約會,且極大可能是柳鶴約的宋思陽,而宋思陽並沒有拒絕。
如此發展下去,到某一個臨界點他們的關系就會發生轉變。
褚越霍然站起身,迅速下樓,在客廳的老太太見了步履沉重的他,疑惑地問:“匆匆忙忙的是去哪兒?”
他腳步微頓,沒有回答外婆的話,可心裡已然有了答案。
他去做他該做的事情。
—
音樂會將近十點結束。
宋思陽隨著人流往外走,有點昏昏欲睡。
今晚的鋼琴曲他一首都沒聽過,起先確實本著欣賞的態度細細聆聽,但到後期他就開始犯困,所有美妙的曲子都成了催眠曲。
他見柳鶴聽得入迷,擔心冒犯到對方,連哈欠都不好意思打。
柳鶴生性浪漫,即使不會彈鋼琴也能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曲終人散,他卻還未從溫情的鋼琴曲裡走出來,與宋思陽行至幽黃路燈下,望著對方柔和的側臉,決心更近一步。
“小宋。”
今天的風格外燥熱,宋思陽正在想今晚的天氣預報說夜間有暴雨,出門時公寓的窗好像忘記關了,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他回家再下雨。
他聽見柳鶴叫他,回眸輕輕地嗯了聲。
天忽而飄起了絲線一般的小雨,柳鶴的眼睛在雨霧裡繾綣多情,他怕嚇著宋思陽似的,聲音放的很輕,“其實今晚的票並不是朋友送的,是我怕你拒絕,存了私心.....”
宋思陽怔了一瞬,觸及到柳鶴的那雙眼睛,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一步。
縱然他再遲鈍,也知曉不能再讓柳鶴說下去了,他急道:“主編,下雨了,我們快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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