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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的銀河緩緩流淌,所有的過往的被埋在歲月裡。
睡得迷迷糊糊的宋思陽聽見陳姨壓低的聲音。
“午飯我準備好了,做了他愛吃的蝦面,放在保溫墊上。”
“不用叫醒他,讓他睡。”
宋思陽轉醒,臥室很昏暗,他順著聲音看去,門半開著,褚越和陳姨在說話。
睡得太沉,又陷入長長的前塵夢境裡,他腦子很不清醒,耳朵也變得遲鈍,隻依稀聽見陳姨說了老宅之類的字眼。
宋思陽揉揉眼睛,想起今天是年二十八,陳姨該放假了,他理當跟對方提前說聲新年快樂,但還沒等他坐起來,門外就沒有了聲音。
褚越推門而入,見他醒了,將室內的燈光調亮些許。
宋思陽伸長脖子懊惱道:“我還沒有跟陳姨賀年呢。”
“我替你說了。”
褚越將飄窗拉開,看了眼外頭飄飄揚揚的小雪,又回頭看他,“還睡嗎?”
宋思陽睡了整整十個小時,搖頭,爬起來套了件薄衛衣,趿著拖鞋去盥洗室,在鏡子裡見到臉頰紅潤的自己。
吃過午飯,褚越該帶他到市區的那套江景房過年了。
每年的除夕,褚越會在姚家吃團圓飯,再趕回來和他一起跨年,三個新年,無一年有例外。
宋思陽欣然接受褚越的安排。
他來到這棟莊園別墅將近四年,從不適應到習慣並沒有花費很長時間。長期跟外界脫節的生活讓他下意識地排斥太過熱鬧的環境,更別談過年這樣具有濃烈氛圍的節日,只要跟褚越安安靜靜地待在同一間屋子裡就很滿足了。
剛來這裡的前幾個月,太久沒跟他見過面的施源終於察覺出不對勁,強烈要求見他。
他也想當面跟施源把事情交代清楚,但褚越沒同意,隻讓兩人視頻通話。
面對施源的不解,宋思陽一再保證自己是自願的,“褚越沒有威脅我,我只是.....沒有辦法看他難過。”
他頭一次在施源面前承認對褚越的愛意,“所以現在這樣,也算是我求仁得仁。”
話說到這份上,施源也只能無奈地尊重宋思陽的意願。
宋思陽何嘗不知道他與褚越這份關系是反常的,說與外人聽,這世界大部分人想必也難以理解,但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他隻想褚越快樂。
鏡子裡又出現一道高挺的身影,褚越站在他的身後。
宋思陽擦乾淨臉上的水珠,回頭笑盈盈地望著對方,“怎麽了?”
褚越打開水龍頭把掌心打濕,將宋思陽一縷翹起的頭髮壓下去,他神情認真,像在處理最為重要的公事,緩緩道:“吃過飯我們去外婆那兒。”
宋思陽的笑容微凝,不安道:“不去過年嗎?”
為什麽突然要帶他去姚家?
“外婆明年就八十了,”褚越輕聲道,“你不想見她嗎?”
宋思陽上一次見何明慧,已經是近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時他還在讀高中,跟褚越談著戀愛,他還記得老太太為人很和善,也記得褚越的表弟樂樂有多黏人。
可他仍是惴惴,這麽久不見,老太太還記得他嗎,會不會怨他當年導致褚越發病?
更重要的是,能接納他跟褚越的關系嗎?
這些褚越比宋思陽更早考量到了,“外婆知道我跟你的事情,不用太緊張。”
宋思陽腦袋上的那一縷頭髮在褚越的撫摸中安靜地趴了下去,他望著對方澹然的神情,有讓人平心靜氣的力量,終是頷首,“我跟你去。”
褚越笑著揉揉他的臉,與他一同下樓用餐。
午後,宋思陽跟著褚越坐上去姚家的車子。
他很不安,不僅因為要見人,更因為要見的是姚家人,焦躁得一直在捏自己的手指頭。
褚越自然感受到宋思陽的躁動,但只是靜默看著窗外穿梭的風景沉思。
外頭的風風雨雨與宋思陽無關,宋思陽的一神一思只需要為褚越轉動即可。
褚越從未透露過自己的動向——轉折是在今年的年中,褚家父子決裂鬧得人盡皆知,褚氏人心惶惶動蕩不安,最終以褚明誠被迫離開董事會、褚越成為褚氏最高掌權人為結局。
八年的運籌帷幄,其中的驚心動魄外人無法得知,可褚越能走到今日,付出的心血絕非常人能想象。
褚明誠太過獨斷專橫,老董事對其不滿已久,想把他拉下台,而跟在褚明誠身邊多年的聶浩也早被褚越收買。
四年前,聶浩的妹妹長了血管瘤,是褚越忙前忙後牽線搭橋找到國內外最權威的專家做手術,聶浩的妹妹才得以撿回一條命。從那時開始,聶浩就已經暗中向褚越倒戈。
姚家自然也在這場爭權大戰裡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褚明誠已是強弩之末,沒有可以擺布褚越的籌碼了——至於相親,褚明誠再是想膈應他,言辭再激烈,在褚越看來不過一隻虛張聲勢的喪家犬,見不見全憑他做主。
他誆宋思陽答應見張老的孫女,不過想聽簡簡單單的一句“我不想你去相親”而已,可惜宋思陽沒能給他滿意的答覆。
這些宋思陽全然不知情,他還在為即將見到闊別多年的姚家人而局蹐不已。
車子在姚家的大門前停下,褚越牽著魂不守舍的他下車。
兩人走到院子裡,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匆匆忙忙從大門裡跑出來,見到了褚越又連忙規規矩矩站好,喚了聲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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