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玄又想起了那個夢境,盛敏毫無生氣地躺在浸滿鮮血的浴缸裡。
熱鬧盛大於他都是唾手可得,偏偏他從來都沒有同行者。
自己可以成為那個人嗎?分開的這段日子,李玄已經無數次捫心自問,到此刻,仍舊一無所獲。
仰面靠在座椅上,李玄輕輕地呼了口氣。地下車庫的頂燈明晃晃地照著空氣中的浮塵,扶手箱裡的信封上,燙金的字體反射出微弱的光。
他抓了把頭髮,對面的電梯門開開合合,一輛輛車從他面前經過,有人出去,又有人回來。時間緩慢地流逝,電梯提示音一響,兩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眼前。
李玄皺起眉,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他看著對面的人,眉頭不自覺皺起。喉結動了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沒有下車,只是悄悄把車窗降下來。
“你別急,媽遲早叫他松口。一套房嘛,多大的事。上次要買車,不是給你買了。”王淑英的嗓門大,聲音在空曠的車庫裡回蕩著。
“那算什麽車?他自己開的什麽,給我買的什麽?打發叫花子呢?”盛輝說著,轉過身對著電梯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唾沫,“賺那麽多錢,給我花點怎麽了?”
“沒什麽呀,這能有什麽。天經地義的事。放心,媽來給你想辦法,啊。”
“誰要你想辦法?”盛輝甩開她的手,“每次都是這句話。我下次才不和你來看他臉色了,什麽玩意兒。”
母子倆很快鑽上車揚長而去,李玄心中一陣惡心,楊絮的聲音再次回響在耳邊,‘他媽也是有病,每年生日固定鬧一場’。
原來都是真的。
門響的時候,盛敏還坐在木地板上發呆,沙發腿抵著他的背,他有些倦,不太想動。肩膀抖了一下,像某種受驚的動物,警惕地轉過頭:“誰?”
一片安靜。
盛敏皺眉站起身,繞過地上被摔碎的生日蛋糕,走到玄關又停住了腳步。從前不是沒有被私生跟蹤的經歷,為此他搬過好幾次家,總是格外謹慎一點。又問了一遍:“誰啊?”
“我。”門外的人停頓一刻,“李玄。”
第67章 生日快樂
等待的時間不長,半分鍾或者更短,門從裡面拉開了。
天快黑了,屋裡卻沒有開燈,走廊的光線落進去,勉強將灰暗撕開一條縫隙。
盛敏的身影藏在暗處,李玄看不清他,只能看見他搭在門把上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像剛剛出窯的瓷器。
“出汗了。”那白瓷一樣的手收回去了,很快又遞過一方面巾紙來,“擦一擦。”
“謝謝。”李玄往前走了一步,才看清他的臉。
真是瘦了。李玄想,也不知道是南方晴天太少還是別的緣故,整個人仿佛失了血色。
“怎麽這時候來了?”盛敏也像有些找不到話似的,輕輕笑了笑,又說了句,“好久不見。”
“二十七天。”李玄脫口而出。
話音落下,彼此臉上都有些來不及掩飾的錯愕,倒是很默契地偏頭避開了對方的視線。
靜默持續得太久,頭頂的聲控燈自動熄滅了。李玄輕敲了一下牆壁讓燈光重新亮起。光線來得突然,盛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尚且來不及收斂,只能倉促又低下頭去。
“要進來坐會兒嗎?”半晌,他問得很猶豫。
“方便嗎?”
“沒事。”盛敏往旁邊側開一步,“進來吧。”
鞋櫃裡,李玄穿過的拖鞋還擺在那裡,這讓他看起來像個遠行的歸人。
開燈前盛敏猶豫了一下:“家裡有些亂,你不要介意。”
“沒關系。”
伴隨著輕微的一聲響,客廳裡破裂的杯盞、東倒西歪的椅子、摔碎的蛋糕悉數暴露在李玄眼前,還有盛敏略微不自在的臉龐。
奶油落在木地板上像發霉的棉絮,巧克力做成的二十二不知被誰踩了一腳,碎得分不清原有的形狀。
“還沒來得及收拾。”盛敏盡量若無其事地露出一個笑容來,卻不敢和他對視。
李玄當然知道這是誰的傑作,盛敏不提,他不會去戳他的傷疤,只是喉頭有些哽:“你還好吧。”
“當然。”盛敏笑一笑,“你坐。”
李玄抿抿唇,去儲物間裡拿掃帚和拖布,盛敏看出他的意圖:“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來。”李玄不容拒絕地說。
桌椅都是小事,扶起來就好,四散的玻璃瓷片倒是更難清理一些,悉數清掃進垃圾桶的時候,李玄才發現不只是杯盞,還要幾個盛敏很喜歡的陶瓷裝飾品。
“回頭給你買新的。”他心裡堵得厲害,下意識說。
盛敏抿著唇角,不說好或者不好,隻催他:“好了,掃帚給我吧。你快去洗個手。”
從洗手間出來,沒有看見盛敏,找了一圈,才發現人在陽台。
穿堂風卷過客廳的窗簾,又吹起他薄薄的襯衫,鼓在身後,像欲飛的翅膀。
是動態的,可盛敏偏偏靜得如同一幅畫。水墨的或許,並不需要太多的色彩。李玄倚著門框出神注視了他好一會兒,才慢慢穿過客廳走過去。
汙跡清理後,客廳裡的一切陳設也都是熟悉的。
沙發上的抱枕,是他們一起買的,很多個尋常的午後,李玄從書房出來,就看見盛敏抱著一隻抵著下巴,安靜地看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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