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散在觀眾席上的人們動了動,有誰低下頭,擦了下眼睛。
“他們...喜歡我?”
蘇冶輕聲。
無數回憶湧現,卻和席璵說的完全不同。
[蘇冶怎麽還沒死啊?]
[無語,糊咖回來撈錢了...]
[蘇冶滾出娛樂圈!]
[今天蘇冶向其他人道歉了嗎?]
蘇冶受不了了,額頭狠狠磕了下鋼琴的琴鍵。
音樂廳裡響起強烈又刺耳的不和諧音。
在無數的惡言惡語裡,有一句話最為清晰強烈,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一遍又一遍在蘇冶的腦海裡回放著。
[你裝得再清高,也改不了這個事實。]
[想當大明星?做夢去吧你!]
“你騙人...你不要再說了!”
蘇冶被席璵抱住,但雙手仍舊失控般砸著琴鍵,躁動不安的音符響徹整個傳音良好的音樂廳。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蘇冶再一次高聲尖叫起來,失去了之前溫柔又可愛的模樣,推搡中甚至不小心撓到了席璵,席璵的手背上出現幾道血痕。
但席璵緊緊抱著他,沒有松開。
如果遺忘這一切就能讓蘇冶獲得徹底的安心與輕松,席璵真的很想就這樣把蘇冶保護起來。
哪怕蘇冶忘掉他們經歷過的一切,哪怕他自己被徹底推出蘇冶的人生。
醫生說過可以選擇不讓蘇冶想起這一切。但記憶是個無法預測的東西,拖得越久,一旦蘇冶某一天再度回想起來,過去的傷害可能會成千百倍地再度吞噬他。
“水水...水水。”
蘇冶整個人在激烈的動作中縮到了鋼琴下的陰影裡,他像找到了什麽棲息之所一樣,抱著雙膝喘著氣。
席璵蹲在他面前。
蘇冶像個受傷的困獸,躲避著席璵的目光。
“我這樣...沒有人喜歡我。”
席璵卻搖了搖頭,然後忽然讓開了一些。
舞台上的燈光沒了席璵的遮擋,照得蘇冶睜不開眼。
面前傳來腳步聲,蘇冶覷著眼去看,看見一個披著長發,長相俏麗的姑娘走過來,蹲下,小心地遞了一枚糖,遞給躲在鋼琴下的蘇冶。
蘇冶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大概很瘋狂,但那個女生的小心翼翼似乎不是因為害怕蘇冶,而是害怕自己讓蘇冶再度失控。
蘇冶怔怔地看著手裡的糖。
玻璃糖紙,包裹著一枚藍紫色的糖。
“冶,是我呀,我們見過的,在海街上,你還跳了舞呢,你不記得了嗎?”
女生笑了一下,看得蘇冶很困惑。
“我是你的粉絲站站長,特別特別喜歡你,喜歡你五年啦!”
女生離開,又一位觀眾蹲下來,把手裡的糖放在蘇冶的掌心中。
是個很利落的女性,帶著眼鏡,穿著白大褂。
“小蘇哥哥,我是你的粉絲,之前看你的娃綜粉上你了,那次在醫院碰見你的時候我激動壞了,你超級好,我超級喜歡你。”
女性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鏡,“早知道那時候就這麽對你說了。”
又有人蹲下來,這次是個很壯實的大哥,手裡捏著糖,看起來有種滑稽的萌感。
“蘇老師。”大哥有點局促,但還是開口,“你還記得我不,我是你那組的攝像。節目上你請我們吃飯,欠了三千塊!你人也太好了,你怎的了呢!”
王PD在一旁,“小蘇哥哥,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溫柔,那時候組裡的人為了搶你後勤位置都快要打起來了,哈哈哈哈哈!”
陸陸續續的,很多人來了又走,蘇冶手裡多出一堆糖,捧都捧不住。
“冶冶,你特別棒!最喜歡你了!”
“啊啊啊啊好愛你我的冶,終於能見你一面了!”
這其中,許多蘇冶模模糊糊但熟悉的面孔一晃而過。
調皮的Louie,“蘇冶哥哥,我的零食給你吃,你快點好起來啊!”
穩重的丁天天,“哥哥,你要注意保暖,多穿衣服,要多透透風。”
活潑的小風,“漂亮哥哥!舒靈哥哥說節目你不去就沒意思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蘇冶臉上的情緒逐漸由焦躁轉變為緊張,緊張轉變為困惑,最後一臉茫然,身邊堆了許許多多東西,他像是被聖誕老人的袋子砸中了腦袋。
他們說出的詞句各不相同,但最終都在毫無保留地向蘇冶表達同一個意思。
表達他們的愛意。
觀眾們都走了,給蘇冶留下了足夠的空間。
席璵一直陪在他身旁。
“水水,你看,大家都很喜歡你。”
蘇冶聲音含糊又混亂,整個人往後縮,“我不記得,我——”
他的手腕被席璵輕輕抓住。
席璵並肩坐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靠著鋼琴腿,輕輕出聲。
“那水水,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什麽嗎?”
蘇冶並不出聲。
說過什麽?
蘇冶垂下眼,細長眼尾隱沒在雲翳般的睫毛下,避開了席璵的眼神。
蘇冶覺得自己不能多看,只要多看一眼,那些隱藏在心裡的,收在情緒深處的,鎖在腦海最底層的,全部會化作蝴蝶,衝破那層薄薄的繭飛出來。
然後死在烈陽之下。
席璵安靜地仰著頭,脖頸抵著琴腿,是很難得的柔軟的模樣,甚至有些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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