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典型福利院長大的孩子,什麽都沒有,自然從來沒人欺負過她。
但陸景明知道,如果沾上自己,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
於是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獨來獨往,遠遠見到小花卷就要繞路走,甚至有時人家好心給他遞張紙擦擦傷口,陸景明都不會接,只會冷著臉一瘸一拐走開。
情況的轉變發生在第二年的冬天。
市裡要來人參觀他們的福利院,陸景明被選中穿白襯衫紅馬甲白褲黑皮靴,能與大人物一起合影。
幾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從外邊搞回來了瀉藥,商量著在那天早上倒進陸景明杯子裡,好讓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出醜。
但他們實施計劃的時候被小花卷撞破了。
陸景明聽說的時候剛換好禮服,袖口的扣子還沒來及扣,就迅速跑向他們所在的地方。
他看見鮮紅的血從小花卷髒兮兮的嘴角流了下來,她的羊角辮也被揪掉,頭髮蓬亂。
陸景明終於控制不住,上去給了對方兜臉一拳,對方瞬間鼻血狂流,大叫“陸賤民發瘋了”。
於是瞬息之間他就又挨了一腳,此刻所有人都傻了眼,因為陸景明從來不會動用暴力,就連口頭上罵髒話都不會,這個乖寶寶突如其來的反抗,讓他們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但他們也就愣怔了那麽三秒鍾,更多的拳腳加入了進來,小花卷哭得喉嚨都快啞了。
這是陸景明到福利院來,傷得最狠的一次,小花卷倒是沒大事,她是挨了一下,正好碰上換牙期,牙掉得突然所以血崩得厲害。
但從這天開始,陸景明忽然就明白了,對付野蠻人和瘋子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拳頭。
不出一個月,整個福利院再沒人敢欺負他,他的稱呼由“陸賤民”變成了“陸爺”,大家但凡收到什麽好東西,都第一時間過來上供,不少人還過來給他道歉……
但陸景明從來沒搭理過他們任何人,他還是獨來獨往,拿到好東西就直接塞給小花卷,然後一言不發頭也不回地走掉。
“後來我們得知這麽個情況,都很痛心,也愧疚。”徐院長說到這裡喝了口茶,茶水已經涼了不少,“我們對實施過暴力的孩子進行了批評教育,包括景明,他也被罰掃了一星期的地……”
故事還沒完全講完,徐院長的門被敲響,竟然是陸景明本人推門走了進來。
他一眼便看見拿在時熠手裡的老照片,快步走過來,將相框給拿走了。
時熠有一瞬的心虛感,因為他在好奇之下,忍不住聽了陸景明的一段過往,“陸哥。”
所幸陸景明並沒有說什麽,只是將相框放回了原位,轉過身道:“你們隊的雙胞胎讓我喊你下去,天黑了,該回去了。”
時熠點了一下頭,於是禮貌告別了徐院長,跟著陸景明一起下去。
才四點剛過,天色就已經黯淡了許多,天邊堆積著陰沉沉的雲,仿佛又在醞釀一場新的大雪。
走出福利院大門,卻沒看見Crush專用的保姆車。
時熠這時接到了森然打來的語音電話,森然在電話裡愉快地說:“熠熠!我們等你好久都不來,只能先走一步啦,你順路蹭一蹭陸總的車吧!”
聽覺敏銳的時熠,還能聽見電話那頭,正放著十分high的山歌,森皓wowwow地在飆高音,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這麽高興。
不等時熠回答,通話便被掛斷了。
時熠十分尷尬地看了眼陸景明,對方顯然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淡淡道:“坐我車吧。”
於是時熠便又一次上了陸景明的黑色賓利。
車子駛上白皚皚的路,路面有輪胎留下的黑色痕跡,是先行一步的保姆車留下的。
“不好意思,陸總。”時熠還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情,他能從陸景明奪過相框的動作中覺察出不悅。
對方開車時目視前方,隔了好一會兒卻說:“想去看花嗎?”
“花?”時熠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車子轉了個彎,駛上山道,重新經過了福利院門前,向著更偏遠的地方開去。
趕在日落之前,他們到達了目的地,一齊下車。
時熠微微睜大了雙眼,他看見了好幾棵佇立在黃昏積雪中的紅梅。
紅梅的枝丫漆黑,仿佛用炭筆塗畫出來的一般,積雪之下,一朵朵玫紅色的花兒開得正豔,在白雪點綴下,它們就像穿上了毛絨絨的棉衣,看上去十分可愛。
“我十七歲那年,離開福利院的時候種的。”陸景明說,“門衛大叔幫我照看了很多年,我回來以後發現花都開得好好的,也很吃驚。”
時熠一愣,沒想到陸景明會主動提福利院。
“很漂亮的花。”時熠轉過臉時,忽然看見陸景明站在雪裡,微仰著臉看花,他脖子上依然系著那條深紅的圍巾,“陸哥,這種花就像你一樣。”
不僅顏色像,就連它所代表的花語,也跟陸景明給人的印象十分相近。
“一點兒都不像。”陸景明在他背後說。
“你就像這樣,有一半躲在又厚又白的雪裡。”時熠顧自伸手,為其中一朵最可愛的梅花撫落上邊的積雪,那朵花因而徹底舒展開來,面向時熠驕傲地開著,“最漂亮的顏色都藏在雪下,是讓冬天變得有溫度的花。”
陸景明忍不住低下頭,下半張臉埋在紅圍巾裡,他白皙的皮膚也正一點點兒透露出好看的淡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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