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遙遙望著平靜湖面,靜坐墨白梨花樹下,背影孤寂黯然。
有嫩白花苞驀然落下,打著旋落在他的掌心,一瞬色澤轉如沉墨。
元錦倏然回過神來,看到枯萎花苞時肩膀微微發抖。
“寧則,出事了。”他寒聲道:“推本宮出去。”
婢女困得打盹,睡眼恍惚道:“今日是萬壽大宴,怎麽會……”
遠處有火光四起,驟然間有宮女驚聲喊叫。
“走水了!快來人啊!朝華宮走水了!”
婢女嚇得一激靈,快步上來就要推走他,卻被元錦反手按住手背。
“不對,”元錦撐著身子吃力看向不同方向,聲音裡透出幾分懼意:“還有箭聲。”
是宮變。
有人這就等不及了。
“奴婢帶您出去,”寧則倉皇地快要哭出來:“一定有辦法的,奴婢這就帶您出去。”
她剛匆匆推他幾步,已有馬蹄疾馳而來。
“來不及了。”
元錦十指握緊椅沿,指節用力到微微發白,咬著牙道:“你快走,不用管我。”
“殿下!”
有染血戰馬疾馳而來,鐵鏽般的腥味隨飛塵而來。
姬逢山猛一勒馬,臉上血跡未乾。
“走,”老人快聲道:“陛下令手足相殺,這裡留不得!”
他伸手一撈把廢太子提至馬上,手下利落收走輪椅。
“姬將軍,你要置姬家上下不顧了嗎?”元錦驟然按住他的韁繩,神情脆弱孤高:“洪黨文黨各自混鬥,你原本可以置身事外!”
“像我這樣的廢人,你保不住!”
姬逢山抬手狠抽馬繩,抬手吹出尖銳呼哨。
猶如鷹鳥般的長鳴呼應各宮,四周景色一並急速倒退。
“先皇后薨逝前寄秘書於魚腹,把你托孤給姬家。”
“有什麽話都等我們逃出去再說!”
他大氅一揚,把廢太子藏於袍內,身後手下亦拆好木椅裝入馬後,一路奔馳而過東三門。
“凡擋路者,格殺勿論!”
“是!”
“是!”
“CUT!”
“好得很,下一條!”
劇組一呼百應,即刻幫忙調整軌道移設機位,再次全體忙碌起來。
梁谷雲蘇峻峰快步跑過去,先是連聲道謝許瑞平前輩指點,然後去給兒子擦汗。
“你太棒了!!演的怎麽會這麽好!!”
“剛才你爸看得一愣一愣的,還問我這是咱們孩子嗎!”
蘇沉直到摘下發冠才從戲裡緩過來,發覺自己手心全都是汗。
他演得心臟都在狂跳。
“快喝點水,剛才導演臨時改台詞擔心死我了……”
“你以前背唐詩都沒這麽快,我的天。”
小朋友昂頭噸噸噸喝水,隔著人群看到插兜靠牆的蔣麓。
後者晃了晃可樂,笑著與他乾杯。
第14章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要和父母分別的時候。
從導演通知試鏡成功,半個月磨合期結束,快的好像就一眨眼。
蘇沉父母在這段時間裡左右搖擺了許多次,甚至動過一起辭職,重新陪他在渚遷生活的念頭,但最終還是打消了。
戲總是會散的,等到《重光夜》拍完之後,他們還是要在時都生活,不是嗎?
離別的前一晚,他們特意請導演、製片、編劇和蔣麓一起吃了頓飯。
“我們走了之後,沉沉拜托給各位了。”
“哪裡哪裡,您客氣了!”
“交給我們沒事的,一定照看好!”
蘇沉雖然舍不得,但還是很聽話地陪他們收拾好行李,第二天送到了渚遷火車站的月台上。
火車開過來之前,他用力抱了抱爸媽。
“我會想你們的。”
“爸媽等著看你的作品,一定會特別精彩。”梁谷雲揉了下眼睛,鄭重看向他身後的蔣麓:“叫聲麓哥哥,以後要多麻煩他照顧你了。”
蘇沉默默看了一眼蔣麓。
……不用了吧。
這家夥好像不太靠譜哎。
火車轟鳴聲自遠而近,鐵軌末端的風景被炙熱溫度扭曲了形狀。
蘇峻峰下意識提好行李,又確認道:“沉沉?”
“……麓哥哥。”
蔣麓把煙按滅,點了下頭。
他不喜歡小孩,也從來沒打算過一直仔細著照顧誰。
但蘇家人一直對他體貼有加,親切到讓人沒法拒絕。
罷了,破例一回。
再回酒店時,車裡一下子空了兩個人的位置。
蘇沉一直趴在窗外看,明明知道爸媽是坐火車走的,卻還是往離開的方向瞧著,也不知道在找什麽。
蔣麓坐在他的後一排玩了很久手機,感覺車裡太安靜了,伸手擰了瓶水給他。
“喝嗎。”
小孩沒吭聲,小幅度搖了搖頭。
蔣麓皺了下眉,自行喝了兩口,不再說話。
他靠著邊沿想淺睡一會兒,無意間看見玻璃的倒影。
蘇沉紅著眼眶,一直在忍著沒哭。
十歲的小孩突然要長久離開父母,獨自在陌生的地方度過半年,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蔣麓一個人糙慣了,很長時間裡希望自己做大人而不是小孩,十四歲活得像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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