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的兩隻細犬,我打算等完結以後養在舅舅的院子裡,阿姨一直留在那裡幫我照看屋子,會幫忙每天照顧。”
兩隻狗狗的運動量很大,等他以後有了自己的劇組,肯定也去哪都帶著。
蔣麓給蘇沉的畫上添了個太陽,半晌覺得不夠,在旁邊畫了幾棵花裡胡哨的樹。
蘇沉把蠟筆放回原位,趴著看他的指尖。
“那天林久光跟我說,他過年的時候不想我們吵架,是因為那是劇組最後一次一起過年。”
“我才想起來,好像是這樣,什麽都要變成最後一次了。”
蔣麓動作停下來,望著蠟筆畫出來的小屋,許久道:“但離開這些最後一次,會迎來很多新一次。”
“我們都會是第一次讀大學,第一次好好上學,第一次一起準備期末作業。”
“真的嗎?”蘇沉不太信:“以你的性格,不會第一年就開始籌備劇組的事,第二年就去拍電影?”
“我會假期去跟著打工,但平時不會離開學校。”
蔣麓想起那次談話,看向他:“你覺得自己會呆不住?”
“有可能。”蘇沉把臉埋在胳膊旁邊:“習慣了劇組生活以後,再去適應學校裡的日子,恐怕很難改過來。”
“我每次休假期間,都不太習慣不背台詞就睡覺的日子。”
“什麽勞碌命,”蔣麓把蠟筆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得享受生活。”
“我的生活好像一直就在演戲。”蘇沉說起這句話時,有些不確定感:“好像不太對勁?”
他們對視一眼,明白這些都沒得選。
但也都快要結束了。
第九部作為完結篇,拍攝難度並不算大。
找回血親,順路搭救許多人的命,會讓劇情充滿爽點和淚點。
一個一個在過去早已埋入墳墓的故人再度出現在面前時,哪怕是鏡頭外的劇場人員看著也會為之動容。
他們像是回顧著從第一部到第八部的許多遺憾,竭力憑借時間的轉換去挽救一切,讓一切都變得來得及。
終於到了拍攝破碎時刻的節點,人們圍在綠幕旁,看見技術師把那頂純金發冠取來,用鑷子剔下那顆碩大寶石,交由CG攝影師進行慢鏡頭拍攝。
他們已經實驗了足夠多次數,一開始用玻璃,然後用成色一般的水晶。
當打光調整到足夠好的角度,哪怕是一片啤酒瓶玻璃被壓到驟然迸裂,碎片四散的那一刻都會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慢鏡頭予以充分捕捉,將所有細節充分留住。
如同子彈穿過花朵,如同弓矢擊碎星辰。
迸裂飛濺的那一刻,所有碎片都在折射光芒,綻放出帶著死亡氣息的消散之美。
劇裡,元錦用這一頂傳世之冠作為代價,換回故人們的命,把他們從遙遠的過去救了回來。
在那之後,他戴著一頂白玉冠,發上再無裝飾。
為了拍攝這一刻,綠幕外被設置了安全距離柵欄,防止細小碎片刺入人們的皮膚。
價值昂貴的紅寶石被置於壓力下,隨著多角度慢鏡頭攝像機就位確認,在轟鳴裡化作齏粉。
只需要幾秒,像是生活裡最不足為道的一個瞬間。
蘇沉捧著純金發冠坐在遠處,目送著故事不斷走向結尾。
他原本覺得自己可以大度。
但等到專人清掃場地,攝影師們扛著設備陸續離開時,他還是用指腹摸了摸王冠上的凹陷。
有一處深深地陷下去,不複存在。
拍攝順序和電視劇的敘事順序並不相同。
他們把所有雪景戲份集中到一處,在三月底再次前往藏區。
早些時間的大風天氣會讓人幾乎邁不開步子,拍攝時也容易遇到大雪封路等風險。
晚些去會影響特效製作的時間,趁著桃花初開的時節再去一趟雪山,時間剛剛好。
再好的特效,也抵不過鏡頭親自拍下的險峻風景。
幾年一過,這裡已經有成熟的旅遊配置,還開設了好幾家高級酒店。
比起從前進雪山拍戲的狼狽倉促,現在一切都好了很多。
天公做美,這一次劇組剛剛來得及架好攝影機,日出踏雲而出。
在深藍綴白的雪山上,在曠遠到邈無邊際的天際,一輪紅日澎湃而出。
鏡頭拉遠的那一刻,野馬們在草野上肆意奔跑,獵犬如從前般吠叫著追逐而去。
蔣麓快速照應著各部門的配合拍攝,蘇沉在鏡頭前演得行雲流水,台詞一字不錯。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次一起來這座雪山前,看這樣好的一輪日出。
紅光好似流瀉而下,將世界都點染上絢麗緋色。
劇情裡,他們穿梭到多年以前,以詐死的方式救下年輕的皇后。
那時候的元錦還是稚童,在前院茫然不知。
鴆酒潑灑在地,皇后驚呼一聲,均是第一部裡早已拍好的景象。
鏡頭隻用繼續往後講,訴說他們如何用龍馬把人帶向不同的血珀門,牽引不同的線以抵達同一個彼岸。
而這一片蒼茫大雪上的日出,和年輕皇后的背影相襯合宜。
女人怔怔看著業已成年的兒子,像是倏然明白了許多,流淚時一直在笑。
上午的日出拍完救皇后,下午就在樹海深處換了燈光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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