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
青年動了一下,有些遲疑地醒過來。
“我回來了。”
“你……”
蘇沉皺起眉,摸索著坐起來。
“麓哥?”
蔣麓坐在他的身邊,信手遞了一杯溫水。
“沉沉,我給你找到了一樣東西。”
蘇沉還在怔著,像是分別太久以後驟然見到活生生的蔣麓,完全適應不過來。
沒等蔣麓掏出準備好的血珀,青年伸手拽住他的袖子,用力把人抱進懷裡,狠狠咬上他的肩頭。
蔣麓被咬的肌肉一繃,手足無措地拍蘇沉的肩,發覺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不想哭的,”蘇沉壓著聲音,十指緊緊扣住他的手臂,此刻用了全部的力氣:“蔣麓,你知道你走了多久嗎。”
“我知道。”
“你這個混蛋……”他摸索著他的脖頸臉頰還有肩膀,像是確認面前人是實體,不是又一個幻覺:“麓哥……麓哥……”
蔣麓把他抱在懷裡,臉深深埋進蘇沉頸窩裡,深吸一口時流露出如同戒斷多年後的釋然。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蘇沉仰起臉去吻他的唇,吻他的眉毛,吻他的每一寸。
他太害怕了,他被困得太久了。
像是世界都被割裂成平行兩段,一半是2015年的現實,一半是揮之不去的《重光夜》。
他無時無刻都在竭力克制著自己對這樣紊亂狀態的恐懼,成癮般活在鏡頭前努力保持著清醒,還要等一個音訊全無的愛人。
蔣麓,蔣麓,蔣麓。
他做夢時,清醒時,無數次默念過他的名字。
唯有蔣麓和他曾停留在同一個孤島裡。
唯有蔣麓知道他被放逐到哪裡,知道一定要把他救回來。
他與他唇齒糾纏,像是要吮吸舔舐掉對方身上的一切氣息,十指緊扣著用力索取。
他不住喚著他的名字,然後得到猛撞而來的歡愉回應。
不,還要更多,還要更多。
蘇沉一直都能看見,那兩箱物件停留在記憶的一處。
人沒有辦法強迫自己忘記什麽。
那兩箱未被焚毀的存在,像是無法鏟除的種子,在引導他回望過去的一切。
他站在任何電影劇組的鏡頭前,一晃神就能看到顏電在和劇務一起喝冰可樂,看見卜願抽著煙在等他準備好以後再來一條。
能看見宮城之上烈火般的殘陽,以及他們那天在草原上看到的壯麗日出。
是幻覺,還是記憶?
他能清晰分辨過去和現在,能履行好不同導演當下的拍攝要求。
他只是隱忍著等待著,等那個唯一知道無人荒島所在方位的人回來。
症狀隨著時間推移不斷加劇,像是在面對割裂現實後的過敏反應。
連父親也欲言又止許多次,像是想問他偶爾突兀浮現的笑容,或者過於綿長的睡眠是為了什麽。
蔣麓計劃好的所有解釋都被吻吞噬。
他們不知疲憊地竭力感受對方存在,像狼咬開鹿的脖頸,吮咬溫熱的皮肉,吞噬掉所有久違的美好味道。
蘇沉甚至希望他為自己留下一些傷痕,哪怕是淤青。
蔣麓舍不得,隻一遍又一遍地吻他,不知疲憊地吻他,從客廳到臥室,從臥室到浴缸。
再恢復意識時,已經是凌晨三點。
蘇沉先醒了過來,發覺自己被擦拭的乾乾淨淨,此刻睡在最安全的溫暖懷抱裡。
他一動,蔣麓也醒了過來,啞著嗓子問親愛的餓不餓。
蘇沉嗯了一聲,蔣麓便翻身下床,要給他煮夜宵。
蘇沉下意識抓住他的袖子。
蔣麓停下,在夜色裡把愛人裹著被子抱在懷裡。
蘇沉此刻清醒了很多,後知後覺地有點羞恥。
“麓哥,睡袍。”
蔣麓自己晃著鳥去客廳找衣服,回來時還打了個噴嚏。
他們相繼穿好睡衣,去廚房煮湯圓。
鍋裡沸水翻騰的時候,蔣麓在一個個數黑芝麻湯圓的數量。
蘇沉倚著門看他,笑得眉眼彎彎。
等體力補充大半,兩個人相繼都從久別重逢裡緩過來,蔣麓調亮餐廳的亮度,拜托蘇沉把先前他送的波洛領帶拿出來。
蘇沉雖然詫異,但很快去衣帽間找出那方盒子,捧出他送給他的鑲寶石繩狀領帶。
’bola‘在南美洲代指拋繩,被牧人們用來絆住動物的腳,進而捕捉。
長長繩索打成環結,飾扣上的高貴寶石流光溢彩,這些年都被小心收藏著,只有重要場合才會被拿出來。
蘇沉最初是在參加最佳男主角的頒獎典禮前,在化妝間看中這款自己代言的高奢飾品,原因僅僅是因為其間鑲嵌的寶石很像發冠上的那一顆血珀。
後來蔣麓買下它,作為長久的紀念。
他戴著它去參加了人生的每一個重要場合,包括蔣麓父母的婚禮。
此刻,小方盒緩緩打開,飾物嶄新如初。
蔣麓信手抽過果籃裡的尖刀,左手拿起那條繩結領帶,刀尖一撬,就把那塊紅寶石剔了出來。
它只是普通的近似品,並不重要。
“麓哥?!”
蔣麓漫不經心地點一點頭,把偌大寶石扔到一邊,如同丟掉不重要的一個紙團。
然後從打開自己帶來的另一個盒子,在燈光下取出自己動員無數人,不計成本不計得失換來的那一塊血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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