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別吵架哦。”
“嗯。”
蘇沉這次出門速度很快,連拖鞋都沒有換。
他直接走到蔣麓門前,伸手按原來的密碼。
3189,我是笨蛋。
電子鎖滋滋一聲,冒出紅光,顯示密碼不正確。
蘇沉愣了一下,手懸在半空,沒有再按門鈴。
他被這門擋在蔣麓的世界外,再次被重複提醒,他們需要保持距離。
沒過半分鍾,門被快速打開。
蔣麓叼著牙刷,嘴角還泛著沫兒。
“找我?”
蘇沉怔怔看著他,伸手抓過蔣麓的手,看掌心和手背。
刮傷有好幾道,還有細細的疤。
劇組的木頭箱子上都是倒刺,不小心就會留傷。
蔣麓被他捧著手,先是皺著眉想了一會兒,然後道:“林久光說的?”
樓下專心翻電話機花繩的小朋友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蘇沉不說話,檢查完他的左手,又檢查他的右手。
看得實在心疼,表情都一覽無遺。
蔣麓真想親一下這樣表情的蘇沉。
他抽回手,去浴室漱口洗牙刷,在流水聲裡又道:“沒什麽,就是幫朋友幾個忙。”
“你助理呢?”蘇沉直直問道:“潮哥還有其他幾個人呢?”
“都在幫我。”蔣麓平淡道:“事情太多了,忙不過來。”
“你不像這樣的性格。”蘇沉靠著門,說話時還在看他脖頸後面曬出來的痕跡,還有門口肌肉損傷用的噴霧。
他看得內疚又難過,開口卻只能喊他的名字:“蔣麓……”
“人有軟肋是很麻煩的事。”蔣麓平直道:“我的軟肋可以是你,也一定是我舅舅,和他留下來的這個劇組。”
冬姨扶他一把,和這些人損他一把,都可能是因為卜願已經不在了。
他看得很清楚,也竭力在守住所有能守的事情。
“很久之前,我那個哥們,裴如也,跟我解釋過。”
“舅舅給我和他安排見面,是因為有投資項目可以一起做大,方便日後的布局。”
“但另一個原因,是裴如也從小就在守家業。”
蔣麓把牙刷扔回杯子裡,靠在牆的另一邊,在光線明與暗的分割線裡與蘇沉對視。
“裴如也好像是九歲時祖父離世,然後全家十幾口人在舊金山爭家產爭到現在。”
“我當時還在想,這也太電視劇八點檔了,都什麽年代了還要用守家業這樣的詞。”
現在,差不多的情況降臨在他身上。
銀行資產和股份投資都好說,但這偌大的影視基地,這博物館部件般成千上萬的心血,他需要一直守下去。
舅舅知道,他也知道,他這個人太重感情,拿得起放不下。
別說是舅舅知情也答應的燒毀幾座宮殿,就是有人磕碰壞了劇組的一盞錦紗燈籠,他都會跟著心疼。
從前蔣麓還笑話過舅舅,簡直跟守財奴一樣往四合院裡沒完沒了的搜羅些雜七雜八的。
現在……也沒什麽區別。
但即便是被壓得透不過氣了,再見到蘇沉時,蔣麓也笑得輕松隨意。
“其實也還好。”
蘇沉不反駁他的話,一直望著他,眼裡都是心疼。
可他該怎麽安慰他呢?
他們不能靠近,不能擁抱,不管說什麽,都像隔著孤島兩側。
蔣麓被看得不好意思,自嘲般笑了一下:“就這樣吧,我去背台詞了,明天還有戲。”
“你吃過晚飯了嗎?”
蔣麓愣了下,差點按實際說吃了。
也不算吃過,下午五點匆匆塞了個飯團,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蘇沉見他猶豫就知道了答案,低著頭走進廚房:“我給你煮點東西吃吧。”
蔣麓沒有攔,反而是在心裡用道德感審視了自己一遍。
然後發現自己這人根本經不起審視。
哪怕是今晚吃了個十成飽,現在蘇沉要給他煮夜宵,他一樣會吃個乾乾淨淨。
真是不要臉啊。他內心暗想著,然後跟著走進廚房,沒察覺到自己在笑。
兩人望著乾淨到極點的冰箱陷入沉默。
“我說,”蘇沉扭頭看向他:“你冰箱裡除了雪糕冰棍和冷飲,還有別的嗎?”
“我是個節製的人。”蔣麓假笑:“就這些,沒了。”
蘇沉歎了口氣,道:“我那有冷凍的小餛飩和元宵,好像還有速凍水餃,你想吃什麽?”
“元宵。”蔣麓感覺自己簡直是秒答,又掩飾性咳嗽一聲,眼神很飄忽:“不過吧,我其實也沒那麽餓。”
蘇沉站起身,把冰箱門關好,拽著蔣麓的袖子就往外走。
蔣麓哎哎兩聲,看著抗拒其實很配合地把大門關好,任由蘇沉拽著走。
“密碼是6372。”
蔣麓跟著念了一遍,沒嚼出來是什麽拚音縮寫。
說話的功夫,蘇沉已經進廚房了,沒好氣甩了一句。
“縮寫是‘你倒是猜’。”
蔣麓瞧著他在廚房裡忙活來去,又是燒水又是找湯圓,乖乖地在旁邊趴好了等。
像是野獸溫順下來,從爪牙到皮毛都和呼吸一樣綿軟。
蘇沉本來不餓,一生那弱智導演的氣自己也餓了,索性各煮一碗。
黑芝麻湯圓圓滾滾地浮在水面上,被調羹撥弄地一沉一浮,很俏皮地滾來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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