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拆穿拙劣掩飾的孩子,蔣正柏有點不快,當著他的面,牽住孟蘭馳的手,“我們只是沒想死瞞著。”
蔣旭看到孟家的孩子偷偷抬眼看了蔣正柏一眼,只是轉瞬即逝的一眼,但是他確信,自己的兒子接收到了這種甜蜜的訊息。
第三十八章
蔣旭和很多父親不一樣,他的不同之處就在於他不太像一個父親,他對孩子沒有訓*和斥責,當然也缺少關心和陪伴。所以,讓蔣旭突然拿出做父親的威儀來,他自己都覺得太卑鄙,沒辦法,只能像一個年長的朋友一樣說話:“聽你媽媽說,你是做製片的?”
孟蘭馳點點頭,終於有開口的機會,“叔叔好,我確實是做製片的。”
蔣旭禮貌地笑:“那我們也能算同行。”
這話透露出一點拉近距離的意思,孟蘭馳心裡一動,心想也許有戲,微微起身,主動給蔣旭倒了杯酒,輕聲說:“您是前輩,我們都聽過你的大名,想合作,可是排不上隊啊。”
蔣旭又說:“這話可太客氣了,我常年不著家,之前也只是在清江暫居過一段時間,沒兩天功夫又回去工作了,陰差陽錯,竟然從沒見過你。”蔣旭看著孟蘭馳,“蘭馳,今天我們見面,確實是太晚了。”
蔣旭端起杯子喝酒,他的酒癮明顯比蔣正柏要重,“你們是鐵了心?不是過家家?”
孟蘭馳鄭重:“我們不是小孩子。”
“沒說你們決定不莊重,如果是露水情緣,蔣正柏犯得著自己主動跟我出櫃?”蔣旭眼眸很深,“這條路,難走。我既然能和你們兩個同桌吃飯,我的態度立場就擺在這兒了,我不支持,但是,我也沒資格反對。”
蔣正柏滿意:“謝謝爸。”
孟蘭馳也跟上:“謝謝叔叔。”
不談這事,倒是談起公事來。蔣旭和孟蘭馳聊得不賴,蔣正柏偶爾附和圓場,倒是沒讓尷尬的飯局冷下去,幾杯酒下肚,蔣旭開懷了一些,孟蘭馳也放松了一些,酒過三巡,借著上廁所,偷偷去結帳。
孟蘭馳尿遁,桌上只剩下這對父子,蔣旭沉默半晌,說:“他是個好孩子。”
蔣正柏笑,眼波微微流動,真心讚同:“當然好。”
蔣旭又說:“我說呢,那張三人合照,是不是還夾在你的書裡?嫌小榆煩,也沒見你把這張照片送給小榆。”斷斷續續的,借著酒意,蔣旭想起很多小事,孟蘭馳一開始打越洋電話過來,蔣正柏總莫名其妙地恰好在旁邊,也不說話,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似的,等孟蘭馳把電話掛了,他就又回房間了。
剛來美國的時候,別人看不出來,但是蔣旭能看出來,蔣正柏情緒低落,他掩飾得很好,學業社交半點沒耽誤,可是一離開人的視線,他就不動不笑,甚至把初中沾染的抽煙的習慣又撿起來了。蔣旭以為他失戀,但是好像又沒到失戀那種程度,畢竟一切都是淡淡的,好像這只是蔣正柏漫長人生中的小小遺憾。
往事不可追,蔣旭只能說:“你倒是表現得很冷漠,不管是離開,還是回來。”
本來以為自己兒子是一片深邃的靜海,沒想到,他也曾起過那樣的波瀾。
蔣正柏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又聽到父親問:“當時怎麽沒在一起?”
“我當時不覺得我可以為對他的好感做到那種程度。也不是很好的朋友,怎麽敢說那種話?甚至都沒往那方面深想。”蔣正柏看著餐盤,有點如釋重負的味道,“之前,什麽都不敢說。現在,我們都學會表達愛憎,他有他的方式,我有我的方式。”
我們做好了一切準備,去確認,去受傷,去相愛。
這是蔣正柏沒有對蔣旭說的話,也是他和蘭馳的心裡話。
蔣旭突然有點後悔,早知道不喝這頓酒,作為知情人,他怎麽面對老婆?他皺皺眉頭:“你可真會給你老子出難題。”
蔣正柏余光瞥見孟蘭馳往回走了,笑道:“抱歉了爸,我不想讓他受到一點點傷害。這條路不好走,我希望我能走在他前面。”
蔣旭裡裝著這個秘密,晚上在老婆旁邊睡得都不安穩。過了兩天,國內幾個老朋友請吃飯,說是敘敘舊,順便說說新工作的事情,沒想到,在餐桌上又見到了孟蘭馳。
孟蘭馳明顯與他幾個朋友不過點頭之交,並不十分熟絡,但是全程布菜倒酒,把那幾個大老爺們兒臊得臉紅:“孟製片,別那麽客氣,我們自己來就行。湯,湯也不用盛,快把杓子放下吧。”沒把年輕的孟蘭馳當小輩,反而客客氣氣得過分了。
蔣旭不是糊塗人,馬上回過味來,一是孟蘭馳身份不一般,恐怕比有頭有臉這個詞還要重得多,二是孟蘭馳似乎正苦心孤詣向他示好。
孟蘭馳走到他身邊,給自己的酒盅滿上,微微舉杯,笑時倒好像冰雪消融,“蔣叔叔,敬您。”
蔣旭隻問:“正柏知道?”
孟蘭馳的神情凝固,但其他人聊得正火熱,一時沒注意到這邊。蘭馳丹鳳眼微微合斂,“他不知道。”
蔣旭笑:“那你這是何必?”
端茶,敬酒,布菜,換筷,像個小媳婦樣。
孟蘭馳耳根泛紅,卻說不出話來。他不是溫柔可意的人,相反,天生一副讓人敬而遠之的清高骨,瞞著蔣正柏做到這一步,已經有點難為情了,被蔣旭戳破,更是無地自容。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