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離開谷雨的時候,他是耍了小聰明。
他先是把最想囑咐的小鼴鼠的話,直接拿來當作開場白,以逼迫自己不再猶豫。
然後在離婚的事情上,又狡猾地把這個決定權拋給了燕殊。
看起來整場對話,他佔盡了主動,可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說出祝福小鼴鼠和杜泉這樣的話,心裡有多難受。
雖然想得清楚,不能再用融資這些事情捆綁燕殊,離婚對燕殊,也是對自己最適合的選擇,但他還是無法主動宣判,僅僅提到那兩個字,他就像被誰打了一棍,渾身悶痛。
他望著窗外,不敢看小鼴鼠,有心囑咐他以後好好和杜泉相處的那些話,也是真的是說不下去,所以,他最後逃也似的離開了,狼狽不堪。
幸好,稽和接連幾次救援的作戰任務強度很高。
好長一段時間,伍執人都是麻的,戰場和營地佔據了他所有時間,根本沒機會想別的,這倒讓他把這些影影綽綽的心思封存得很好,連自己都快要看不出痕跡。
十二月初,稽和的選拔正式開始,老蔣一聲令下,讓伍執回首都星進行準備,選拔以隨訓成績和最終的實操成績,按4:6比例取得。
大半年時間就為這一刻,伍執暫且收了心,嚴陣以待,他每天在戰鬥中渡過,整個人變得越發陰沉躁鬱,但成績卻出奇的好。
沒過多久,老蔣就找到了他,褶子都要笑開了,告訴伍執,名單確定了,有他。
這在隊裡算是值得慶賀的大事,隊友們紛紛起哄架秧子,讓老蔣帶他們出去慶祝慶祝。
得意門生有了出息,以後能替自己完成無法繼續的夢想,老蔣心裡自是美得開花,但他臉色依舊很臭:“就你們這幫小崽子,平時訓練躲得挺快,一到湊熱鬧的事兒,就都湧出來了,吃吃吃,就你們也配吃。”
董路一不樂意了:“蔣隊可不興這樣啊,我們好歹也是伍執的娘家人,連口飽飯都沒有,可舍不得就這麽把家裡的大寶貝,嫁去稽和...哎哎...”
沒說完,他就被伍執按在地上一頓呼嚕,“滾你丫的,愛嫁人自己嫁去。”
“我倒是想,孤家寡人,沒人收啊!”董路一日常哀嚎。
說歸說,晚上老蔣還是特批了這幫小崽子在門口的商業街小聚慶祝,但規定,不許喝酒。
這點他們倒是很規矩,以茶代酒走了一圈,隊友間的感情不講究你儂我儂,貧一貧,鬧一鬧,感情藏在心裡,彼此知道就完事兒。
他們一幫人吃飽喝足回了隊裡,屋裡竟然亮起了燈。
“老蔣不會今晚還搞夜查這套吧?”平時老跟著董路一的小個子,楊錚錚說。
“那不能夠啊,老蔣不至於這麽不懂事兒啊。”董路一嘀咕。
伍執走在前面,直接推開了門。
還真被他們猜著了,屋裡確實是老蔣在,但他不是那副氣鼓鼓來查崗的樣子,而是坐在凳子上,像個木雕,手裡攥著一封信,雙眼通紅。
後面的隊友,魚貫而入。本還嘰嘰喳喳互相推搡著,看到老蔣這副樣子,全都靜默了下來,杵在門口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看他們回來,老蔣緩慢站了起了,他猶豫半天,最後走到楊錚錚面前,臉上滿是沉痛的悲傷。
“錚錚,這是...你哥寫給你的信。”
他把手裡的信遞出去,但好一會兒,卻沒有人接,楊錚錚像預感到了什麽,眼眶也開始紅了起來。
他問:“我哥怎麽了?”
其他人也感到不對,楊錚錚哥哥是稽和隊員,一直在反恐連裡,他平時和他哥哥會定期終端視頻,這隊裡的人都是知道的,怎麽好端端的給他寫信。
“我哥到底怎麽了?”楊錚錚情緒開始激動,伍執他們攔著他,讓他冷靜。
老蔣抹了把臉,告訴他們,稽和反恐連在這次ST星的作戰任務中,不幸中了埋伏,楊崢嶸,就是楊錚錚他哥,帶了一隊先鋒排突入,卻被星盜發現集體俘虜,大部隊進行搜救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慘遭虐殺。
這信,是稽和的傳統,每次出任務,都可能有去無回,所以每一位參戰人員都會寫好遺書,由基地保管,以防萬一。
沒想到,這次,真的派上了用場。
老蔣說,這波星盜不同於前兩年稽和對付的那波,他們組織嚴密,戰力強勁,從戰艦到武器都是最新形式的裝備,明顯是受到了資助。
ST星周圍的幾個小行星,已被他們佔據建立基地,大批居民流離失所,那些小行星幾乎變成了星盜的銷贓窟和淫樂窩。
這半年,稽和主力部隊一直在與他們抗衡,試圖攻入他們的基地,但是效果甚微,傷亡比之前多了很多。
人員急劇流失,所以稽和才會想到吸取其他部隊力量支援,在鏟除星盜的任務中派出主力部隊,而其他一些難度不大的救援任務中,派出培訓營的隊員。
楊錚錚個子雖小,也是鐵漢一枚,從不輕易落淚,聽聞哥哥被虐殺,連具完屍都沒有,已是泣不成聲,他悔恨自己沒有好好訓練,否則也要跟著伍執進稽和,給哥哥報仇。
其他隊員也都被巨大的憤怒和悲傷淹沒,好幾天,屋裡都是靜悄悄的。
反恐連的事情被聯邦封鎖,怕造成輿情恐慌,並沒有公之於眾。所以楊崢嶸這些烈士的葬禮規格雖高,但都只能低調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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