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酒店對面的大樓裡,秦展沉利落地將狙擊槍分部拆解開來,打開身邊的大提琴包,將這些漂亮的機械卡進凹槽裡。
所有的動作都迅速乾脆,他已經數不清自己重複過多少次這樣收拾現場的步驟。
一聲拉鏈聲響,他將琴包背回了身後,接著隨手抹掉窗台上細細的硝煙,把黑色鴨舌帽壓得低過眉眼。
秦展沉雙手插兜,坐上電梯一路直下,最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樓。
他這身破洞牛仔褲加上花襯衫的打扮,還真讓人以為他只是住在這棟大樓裡的一個普通大提琴手。
秦展沉一步在路邊停下,一輛黑色的車子像是早就計劃好的一般,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開門坐上後坐,身後的琴包小心翼翼地挨放在了身邊。
“展哥牛逼啊,目標的頭都看不到你就這麽利落地開槍了,我保證嶸城找不出第二個這麽大膽的人來。”駕駛座上的年輕人嘖嘖讚歎。
“不敢開槍只是因為沒有自信,實際上人的脖子是10-18厘米,看著身體憑空想象出他的頭在那裡,這不是什麽難事。”秦展沉回答。
“你這話說的,別人都不知道你是在自誇還是在謙虛……”年輕人無奈地笑道。
“快點開車送我去嶸城音樂大廳吧,沒準我還能趕上弦樂團的後半場表演。”秦展沉說罷,挨在了車子軟軟的座椅上。
“真有你的,剛剛爆了目標的頭,居然還有心思去聽什麽音樂會。”駕駛座上又傳來了似笑非笑非無奈聲音。
“沒辦法,我得讓人真的覺得我身上背的真的是大提琴。”秦展沉搖了搖頭。
黑色的車子在城市的柏油路上快速飛馳,直到消失在了城市的夜色之中。
馬振古就這麽死了,他的同夥在他被子彈貫穿頭顱的一刹那,也完全慌了陣腳。
警隊力量衝進了酒店,很快將這些人全部抓拿歸案。
周往低頭看著那具躺在地上的屍體,這個男人雖然死了,卻也留下了許多許多的秘密。
如果不是他主動冒頭,警方根本不可能這麽快抓住他。
馬振古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是因為他膩煩了鮮血淋漓的生活,還是他有別的不為人知的秘密?
周往先是看著那雙已經失焦的眼睛,試圖讀懂他最後一秒的暗語。接著他的目光下移,竟然看到他的口袋裡露出什麽東西來。
“田澄,快看看他的口袋!”周往趕緊轉頭。
田澄趕緊點了點頭,她戴好了手套,正準備檢查馬振古的屍體。聽到周往的提示,她立刻將手伸進了馬振古的口袋。
下一秒她的動作一頓,果真在口袋裡拿出了異物。那是一張卷成條狀的照片,最讓人驚訝的是,這照片從一枚戒指裡穿了過去,被這枚簡約的金屬戒捆住了。
照片的畫面朝裡,最開始田澄還以為這是一張簡簡單單的白紙。
抽出照片,緩緩打開——
田澄倒吸了一口涼氣,一轉頭滿臉震驚地看向了身邊站著的周往和吳方泊。
“怎麽了?”吳方泊警覺起來。
田澄的手有些顫抖,她將那照片鋪在掌心上,緩緩轉向了周往和吳方泊。
“怎麽會——”吳方泊瞳孔一縮。
照片上的人是杜翱。
那照片下方還有一段漂亮的鋼筆小字
【我希望來世,我能做一個善良的人。如果不能,我情願你殺死我。】
悲傷的情話、染血的照片、劃傷的戒指……這一切已經向世人展示了一段難以啟齒的關系。
周往一下回想起馬振古剛剛舉槍時說的話——他說他的愛人死了,從此以後沒人能救他。
眨眼閉眼的瞬間,他一下墜入更深的回憶漩渦裡。周往記起了那個被馬振古襲擊的晚上。
他說他曾有一個稱心的床伴。
那個男人輕蔑地說著杜翱對自己的欺騙與背叛,眼神中卻出現了少有的悲傷。
馬振古殺了杜翱。
他親手殺了自己的愛人,還在別人面前忍痛唾棄他的死。
“我知道他為什麽要冒頭了……他是真的痛苦得想死。”周往輕哼了一句。
也許連馬振古本人都覺得難以置信,自己竟然會冒出金盤洗手的念頭,他竟然想要放棄大摞大摞的金錢,擁抱那虛無縹緲的禁忌之情。
一定是瘋了。
所以他沒有去自首,而是在黑與白之間絕望地掙扎著,最後悲慘地死去。
馬振古敗在正義之下,也敗在愛情之下。
“真慘。”周往輕歎了一聲,那聲音小到誰也聽不清。
“杜警官……不可能喜歡他吧,癡心妄想罷了。”田澄無奈地搖了搖頭,最後把照片放進了物證密封袋裡。
周往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了那具鮮血留乾的屍體。
馬振古不值得原諒,世人都會像田澄一樣,覺得他的名字不配與杜翱一起出現。
“你是不是覺得,杜翱可能真的喜歡過他。”吳方泊永遠知道周往的小腦袋裡想什麽,他一眼就看穿了他複雜的心情。
“如果強製也算愛情,那他們之間可能真的有過愛情。要不然,杜翱不可能在馬振古面前露出他善良的一面,更不可能去救贖這個發爛的壞人。”周往回答。
“可是這樣的愛情最後都會變成悲劇的,就像現在這樣,就算是死了,也一個去往天堂,一個去往地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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