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誠實地搖搖頭:“不記得。”
醫生也不介意,笑著說,“我,靳遠,禹川的同學,我們見過幾面。怎麽了,你哪兒不舒服,讓我看看。”
我破罐破摔地仰躺在床上,說:“哪都不舒服。”
醫生一邊用手指按我的腹部問我哪裡疼,一邊和我敘舊,說:“你這一走四五年,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這話我不知道怎麽接,在我記憶裡,我並不是多麽受歡迎的人物。
“回來就好,省的禹川惦記。”醫生又說。
“啊?”我愈發聽不懂,剛好他按到某處,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我沒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醫生歎了口氣:“還是胃有毛病。你這麽瘦,平時做體檢嗎?”
我點點頭:“嗯。”
“改天去醫院再仔細檢查一遍。”
“又去醫院啊……”
我沒忍住抬眼看向宋禹川,他目光依然是冷的,站在那裡不動也不說話。我又看向林霧秋,他說:“聽醫生的。”
這夫妻倆真是……算了,寄人籬下,我忍。
醫生給我開了點溫和的胃藥,囑咐我注意飲食和休息,還讓我別挑食,挑食容易低血糖。
宋禹川冷哼一聲,說:“他不挑食。他只是什麽都不吃。”
我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宋禹川垂眸看向我,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對我說:“四年了,一點都沒變。”
第12章
後來醫生走了,宋禹川和林霧秋也回去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著剛才的話,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我幾乎沒有印象的宋禹川的同學,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還記得我?
而他又為什麽對宋禹川說“你怎麽在這兒”?
不在這兒在哪……
我想著事情,天快亮時才睡著。住在宋禹川家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們夫夫二人都不會對我的作息指手畫腳,也不會勒令我幾點必須起床。宋禹川是沒有閑工夫管我,林霧秋是慣著我。
一連過了幾天舒坦日子,我開始思考接下來該乾點什麽。
剛好這天我接到一個電話,是之前聯系過的買手店,問我回國沒有,願不願意去他們那裡辦展。
他不說我都忘了,我的畢設已經被我賣掉了。
“不好意思啊,之前發給你看的那套作品已經售出了。”我躺在沙發上說。
“售出了?”對面有些驚詫,“全部?”
他這麽一驚一乍的,某種程度上能說明當代藝術家想要變現有多難,尤其是我這種不入流的半吊子藝術家。
我點點頭:“嗯,抱歉。”
對面猶豫片刻,問:“那您還有別的作品嗎……”
“應該有,我找一下發給你。”
“好的,謝謝。”
我其實很少做能正兒八經擺在展櫃裡或者能送去拍賣行的東西,上學這幾年做的都是裝置藝術和行為藝術,也搞過虛頭八腦的概念藝術,拿手機翻了半天,只找到幾件目前還掛在學校展廳的版畫,還有幾個陶瓷擺件。
做陶瓷是因為有段時間生病,醫生拿著檢查報告指指點點,說我心肝脾胃哪哪都有問題。於是我回去借學校的陶瓷工坊燒了一組內髒形狀的擺件,裡面注上蠟油做成蠟燭。
記得當時還被一個留學生朋友說不吉利,問是不是蠟燭燒沒了我的命也就沒了。我說你懂個屁,這叫化劫擋災。
當然我是信口胡說的,我根本不信這些鬼東西。
生死去來,誰都擋不住。
我把照片發給買手店店主,問他這些行不行,行的話我托人從國外寄回來,大概七八天。
“當然可以!有多少要多少!!!”
這麽多感歎號……難道我做的東西其實還不賴?轉念一想忽然想明白了,我有過交易記錄,不管是不是炒作,那麽大筆的成交額擺出來都夠唬人的。
錢真是個好東西啊。
晚飯時我問林霧秋家裡的收件地址,說朋友要幫我寄點東西,他問是什麽,我如實相告,說有買手店要和我合作。
“好厲害啊小祁。”林霧秋笑眯眯地說,“我知道那家買手店,店主眼光很挑剔的。”
他又叫我小祁,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哄我。余光看見宋禹川用叉子卷意面的動作頓了頓,然後面無表情地吞掉一口面,又面無表情地端起水杯喝水。
“是什麽作品,我可以看看嗎?”林霧秋問。
“當然可以。”
我從手機裡翻出照片,上身越過餐桌拿給林霧秋看,順便和他講我為什麽要做這些奇形怪狀的陶瓷。
林霧秋的指尖在我屏幕上劃動,喃喃自語說:“這個是心臟,這個是胃,這一對是……肺?”
“是。我手藝不好,有點抽象,不好意思。”我說。
林霧秋看完,看著我認真地說:“我覺得很棒。”
我摸摸鼻尖,收起手機坐回去,說:“我朋友說不吉利。”
“為什麽?”林霧秋問。與此同時,宋禹川也抬眼看向我。
“還不是怪小學課本總拿蠟燭比人命。”我無可奈何地說,“他覺得蠟燭燒完了,我也要熄滅了。”
林霧秋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宋禹川先冷冷開口:“迷信。”
難得有一件事我們兩個能達成共識,我看向他,說:“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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